《浣溪沙·花渐凋疏不耐风》是五代十国文学家孙光宪创作的一首词。上片写暮春落花的景象,花影稀疏,风吹残片,纷坠阶庭。下片写闺中女子面饰不整,半着金靥,留着残妆,黄香尚暖,具有美人迟暮之感。全词写伤春情怀皆由有情人眼中写出,故景语亦是情语,末句寄慨颇深,使词境更加清婉沉郁。
花渐凋疏(2)不耐风(3)。画帘(4)垂地晚堂空。堕阶萦藓(5)舞愁红(6)。
花朵渐渐凋零,再也经不起春风吹拂。画帘低垂在地上,傍晚的厅堂里空寂无人。落花飘舞着坠落在石阶上,落在青苔中。
腻粉(7)半沾金靥子(8),残香(9)犹暖绣熏笼(10)。蕙心(11)无处与人同。
被香粉污染了的金靥子半沾半脱,绣套熏笼里的残香还有一丝温暖。虽是独守迟暮,她那高洁纯美的心灵依然不与别人相同。
(1)浣溪沙:词牌名。本唐教坊曲名,后用作词牌。双调四十二字,上片三句三平韵,下片三句两平韵。
(2)凋疏:零落稀疏。
(3)不耐风:经不住风吹。
(4)画帘:有画饰的帘子。
(5)萦藓:指落花撒落在苔藓上。
(6)愁红:指落花。在伤情的女子眼中,自然为花落而愁。
(7)腻粉:脂粉。
(8)金靥子:即黄星靥,古代妇女面部妆饰。
(9)残香:将要烧尽的香。
(10)熏笼:有笼覆盖的熏炉。可用以熏烤衣服。
(11)蕙心:如蕙兰一样的心,喻芳洁。既指落花之心,又指闺人之心,一语双关。鲍照《芜城赋》:“东都妙姬,南国佳人,蕙心纨质,玉貌绛唇。”蕙,香草。
《浣溪沙·花渐凋疏不耐风》此词明写女子,或以为作者自喻,亦未可知。孙光宪仕南平三世,历任显宦,入宋亦授黄州刺史,未受大挫。然《十国春秋》又说他自视甚高,“恨居诸侯幕府,不足展其才力。每谓知交曰:‘宁知获麟之笔,反为倚马之用。’”则亦有深憾焉。近人刘毓盘《花庵绝妙词选笔记》认为此词当是未去扬州时作。“行密在位,李昪专权。……行密子杨渥嗣立,昪旋离间其旧臣,逼之禅于己,居渥于丹阳宫,以兵围守之。此词指杨氏无人为助,李氏不臣之心已见,而不能用己以预为之防也。‘残香’二字明指李昪,言昪自谓欲兴复唐室,不知唐已亡而欲复兴亦非易事也,‘蕙心’句言己欲助杨而杨不用。”
《浣溪沙·花渐凋疏不耐风》这首词描绘的是一个暮春时节自伤迟暮的美人形象,寓意颇深,炼字尤精。
上片写落花的景象,花影稀疏,风吹残片,纷坠阶庭。一个“垂”字,一个“空”字,写出了晚春庭院的寂寞。画帘成天不卷,说明主人公足不出户,是伤春、相思、怀远,或者是别的原因。而一个“空”字,说明绝无“香车宝马”和“酒朋诗侣”(李清照《永遇乐·落日熔金》)登门,是“蛾眉曾有人妒”(辛弃疾《摸鱼儿·更能消几番风雨》),还是孤傲不容于世;是情郎薄幸,还是红颜已老,含蓄不尽。“舞愁红”,写落花纷飞之状,带有感情色彩。此时,更觉空堂寂寞了。上片写花落春暮之景,皆由有情人眼中写出,故景语亦是情语,且为下片抒情构筑环境。
下片写观花之人,具有美人迟暮之感。她面饰不整,半着金靥,留着残妆,黄香尚暖。一个“半”字,将女子脸上涂点的靥钿要掉未掉的样子活画出来。她连美容关键的靥钿掉了一半都全然不知,或者毫不在乎,真是“芳心是事可可”(柳永《定风波·自春来惨绿愁红》)了。“残”字亦如是,炉香已残也不想添,随它去,其慵懒情貌可以想见。这种心灰意冷的情绪由末句得以概括和深化:女子的纯美之心无处倾诉,无人可以理解。词中虽不言伤春,然而其情当从一片衰暮春景而来,自春归花落之景生美人迟暮之感。然而此词不仅仅止于伤春,“蕙心”句寄慨颇深,虽生迟暮之感,犹特守蕙心,不污美质。至此可以明白,首句中的“风”字,不仅指风,而且陷女子于孤凄之中的诸多因素,都是摧花之风了。
《浣溪沙·花渐凋疏不耐风》这首词是一篇腻而不俗、密而不质的佳作。首先是它的用词避开了很多熟语,选字造词方面相当用心,景语不多,清朗又不至于滑顺;其次是景情交融浑化之间,主题暗暗转移,一个闺中美人的形象直到词末才慢慢呈现出来。这样的写法延展了阅读的空间,也调整了读者的想象方式,词境亦因之显得更加清婉沉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