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流花,寻梦草,云暖翠微路。锦雁峰前,浅约昼行处。不教嘶马飞春,一奁越境,那销尽、红吟绿赋。
送人去。长丝初染柔黄,晴和晓烟舞。心事偷占,莺漏汉宫语。趁得罗盖天香,归来时候,共留取、玉阑春住。
《祝英台近·饯陈少逸被仓台檄行部》是宋代词人吴文英所作的一首饯别词。上片扣题“饯别”,并描述陈少逸将去之地——杭州,此系两人年轻时共游之地。词人与陈少逸娓娓道来,有说不完的甜蜜回忆;下片全是为即将离别的友人及其爱人设想,惜别之情与美好祝愿均流溢于字里行间。词人用“骚体造境”法,以探春寻花意喻功名之事。此词色彩明艳,情意缠绵,表达了惜而不伤的别情。
问流花(6),寻梦草(7),云暖翠微路(8)。锦雁峰(9)前,浅约(10)昼行(11)处。不教(12)嘶马飞春(13),一奁越境,那销尽、红吟绿赋。
我询问陈少逸:记不记得,以前我俩曾同去教坊等地冶游快乐。我又想起有一天我俩商量好同去锦雁峰前郊游的事。又想到,我俩还曾经骑着骏马缓缓控辔而行走在西湖边上踏青的事。我说:西湖虽可淡妆浓抹,但却消不尽陈氏的美妙诗句。
送人去。长丝初染柔黄,晴和晓烟舞。心事偷占,莺漏汉宫语。趁得罗盖(17)天香(18),归来时候,共留取、玉阑(19)春住。
眼前与你饯别的时候,刚是初春时节,晓晴潋滟,柳枝吐芽迎风飘舞的大好天气。陈的爱人对陈少逸的一片相恋思念之心,却不敢随便泄露,恐怕给学舌的鹦鹉听到后,宣扬开去,所以只好将这点“心事”深藏胸中。希望你能抓住机会,用罗帕好好地笼住这位天香国色般的佳人,当你回来后,就可以在栏干边与她共度美好的春光了。
(1)祝英台近:词牌名,又名“祝英台”“祝英台令”“怜薄命”“月底修箫谱”等。以程垓《祝英台近·坠红轻》为正体,双调七十七字,前段八句三仄韵,后段八句四仄韵。
(2)陈少逸:吴文英好友,生平无考,当为越中人氏。
(3)仓台:即仓部,官署名,掌全国仓储出纳之政令。
(4)檄:古代官府用的征召文书。
(5)行部:即行台,东晋以后,中央官称台官,在大行政区代表中央的机构即称行台。
(6)流花:指将离此而去行部的陈少逸。
(7)梦草:用谢灵运梦族弟惠连即得名句“池塘生春草”事。《南史·谢惠连传》:“族兄灵运嘉赏之,云:‘每有篇章,对惠连辄得佳语’。尝于永嘉西堂思诗,竟日不就,忽梦见惠连,即得‘池塘生春草’,大以为工。”
(8)翠微路:山间苍翠小路。
(9)锦雁峰:在杭州。
(10)浅约:即近约。
(11)昼行:即“衣绣昼行”。比喻荣归故里,出任本乡长官。《三国志·魏志·张既传》:“出为雍州刺史。太祖谓既日:‘君还本州,可谓衣绣昼行矣。’”
(12)不教:不让,不使。
(13)嘶马飞春:即“春风得意”。孟郊《登科后》云:“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14)一奁越镜:即指杭州西湖,平明如镜。奁(lián):镜匣。越镜:比喻西湖。
(15)莺语:莺啼。指新春景象。
(16)宫漏:宫中计时器。漏,即古代滴水计时的钟漏。
(17)罗盖:行部仪仗。
(18)天香:天上散播的香。大多指御炉或祭祀之香。
(19)玉阑:栏杆的美称。阑,同“栏”。
《祝英台近·饯陈少逸被仓台檄行部》此词应作于宋理宗绍定五年(1232年)左右。陈少逸为吴文英交好,其时吴文英正为苏州仓台幕僚,二人同在苏州。陈从仓台征召至行部,调往杭州。此词应是吴文英为陈少逸饯别而作。
“问流花”三句,以景语发端,暗写了饯别时间是春季。“寻梦草”化用典例从而勾出了一个春暖花开,春水涟漪,春草萋萋,春鸟啁啾,春云缱绻的美景,以景物之温馨、明快,抒发了送朋友升迁的欣喜之情。“锦雁峰前,浅约昼行处”二句点明饯别的地点。“昼行”即“衣绣昼行”比喻荣归故里,出任本乡长官,由此可推知陈少逸为越人。“不教嘶马飞春”三句为转笔,想像少逸走后之状,“嘶马飞春”即春风得意,“不教”写陈少逸性格谦逊,并不因回乡为官而显出春风得意之状。“一奁越境,那消尽、红吟绿赋”,言西湖虽可淡妆浓抹,但却消不尽陈氏的美妙诗句。以“红”“绿”二字极写词采艳丽。
过片不变,换头“送人去”,笔触又转到眼前饯别,“长丝初染柔黄,晴和晓烟舞”,以春风骀荡,杨柳依依写惜别之情。“长丝”加浓了怅惘之情,“柔”字既形象地给出初春时柳眼微睁之态,又表现了词人送别时的满腹柔肠。“晴和晓烟舞”写柳丝在晴和之时在清晨烟岚之中的飞舞。“心事偷占”两句,写词人在新春美景之时,心无暇顾,一心惦念送别的时刻。“莺语”即莺啼,皇甫冉《春思》:“莺啼燕语报新年”,这里进一步点明送别的季节,与上片的“流花”“梦草”呼应。“趁得罗盖天香”进一步言陈少逸将去行部上任,设想其仪仗华美,犹如国色天香那样雍容。最后“归来时候”三句,从眼前的送别,转到日后陈少逸的归来。以“共留取、玉阑春住”祝贺其凯旋归来,共同庆贺那美好的春天。
《祝英台近·饯陈少逸被仓台檄行部》此词在结构上虽然过片不变,送别之情贯始终,但在行文上时空转换多,时而写眼前送别的场面,以景表别情;时而设想别离后,在西湖旁的吟诗作赋;时而又想像归来之时,共庆团聚。由送别写到归来,设想联翩。另外,此首虽是送别词,但多景语、丽语,以此抒淡淡的惜别之情。如:“长丝初染柔黄”“心事偷占,莺漏汉宫语”,再如“流花”“梦草”“云暖”“翠微”“锦雁”“飞春”“越境”“红吟绿赋”“天香”“玉阑”等词语,更是色彩明艳,情意缠绵,表达了惜而不伤的别情。正如清·彭孙遹所言:“梦窗词虽珊缋满眼,然情致缠绵”(《金粟词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