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欲升天须浮云,人之仕进待中人。
众口可以铄金,谗言三至,慈母不亲。
愦愦俗间,不辨伪真。
愿欲披心自说陈,君门以九重,道远河无津。
《当墙欲高行》是三国时期曹魏文学家、“三曹”之一曹植创作的一首乐府诗,该诗运用“众口铄金”和“曾母投杼”两个典故,痛斥众谗惑听,混淆真伪,委婉地发泄了自己的愤怒怨恨之情,抒发了诗人因遭小人诬谗而不被任用,又无法向上陈说的悲伤。全诗句式或长或短,错落有致。
龙欲升天须(2)浮云,人之仕进(3)待中人(4)。
龙要升天,须乘驾空中飘浮的云,人要仕进,须借皇帝宠信的人。
众口可以铄金(5),谗言三至,慈母不亲(6)。
众口所毁可以熔金,谗言一多,慈母也会疑心。
愦愦(7)俗间(8),不辨伪真。
混乱的世俗,不辨真假。
愿欲披心(9)自说陈,君门以九重(10),道远河无津(11)。
我真想将心里话向皇帝披陈。可皇帝离我那么远,无船渡过河,真是愁煞人!
(1)墙欲高行:原属乐府《杂曲歌辞》旧题,古辞已失。当:代替、当作之意,亦即以此诗代替古辞《墙欲高行》。
(2)须:凭借,依靠。
(3)仕进:入仕做官。
(4)中人:指君主左右受宠信之人,如贵戚、宦官、佞臣之流。
(5)铄金:使金融化。铄:熔化。
(6)谗言三至,慈母不亲:用“曾参杀人”典故。据《战国策·秦策二》载:费人有与曾参同名者杀人,有人三次告诉曾母这一消息,曾母起初不信,后信以为真,逾墙而逃。这里借用此典故比喻谗言可畏,足以离间君臣关系。
(7)愦愦:混乱。
(8)俗间:世间。
(9)披心:披露心迹。
(10)君门以九重:宋玉《九辩》:“岂不郁陶而思君兮?君之门以九重。”此指国君深居难见,故身受谗言而无处申辩。
(11)无津:没有渡口,此指渡船或桥梁。
魏文帝黄初四年(公元223年),雍丘王曹植循照往例,从雍丘前往京师洛阳朝贺。好不容易来到京都洛阳的关外,暗自思忖:既然自己有过,应当首先向皇帝哥哥谢罪才是。因而就叫随从人员留在关上,只是带着两、三个伴当,乔妆打扮,私自去进见清河长公主,希望她向皇帝说情。谁知他到关之事,关吏已经上报朝廷。皇帝派人“迎接”他,找不到他的下落。这就惊动了卞太后。她认为他自杀了,向着皇帝哭泣不止,弄得大家不知如何才好。恰好这时,他披着头发,赤着双脚,负着砍刀和椹板到了,太后才放下心来,后来皇帝叫他僻处在围着高墙的西馆,仍然不许他正式朝觐。虽然他仰瞻城阈,俯惟阙庭,长思永怀,忧心如焚,也见不着皇帝。他曾主动上疏,严历地斥责自己,但仍然见不着皇帝。在这种情况下,便写了《当墙欲高行》该诗。
《当墙欲高行》开篇,用对仗形式以自然现象兴起社会现象:“龙欲升天须浮云,人之仕进待中人。”作者虽是平平道来,不置褒贬,提出的问题却是引人深思。试想,人的仕进本该靠才德出众,这里却说要依托皇帝的幸臣——中人,岂非咄咄怪事!作者正是通过这有悖常理的现象,开揭露朝廷问题,使诗一开始就揭出主旨。
“众口可以铄金,谗言三至,慈母不亲。”化用“众口铄金”的典故和曾参的故事。前者是说众人的话的话就连黄金也可以熔化,更不必说谗毁一个人了。后者见于《史记.甘茂传》,说鲁国有一个与孔子弟子曾参同姓名的人犯了罪,有人告诉曾参的母亲,她不相信。不久,又有一人来报告,她仍然不信,照样坐在那里织布。但等到第三个人来报告,她也慌了,投杼下机,逾墙逃跑了。坐在在这里是借古语和古事感讽现实,说明谗言可畏。
正因为如此,所以作者接下来说“愦愦俗间,不辨伪真”,便不是泛泛地空发议论,而是对当时现实的针贬,是发自内心的呼喊。因此,激愤之情溢于言表。
胸怀大志、欲有所为的作者,不甘心就此被小人的谗言所毁灭,他要向皇帝披露真心,陈述衷情。“愿欲披心自说陈”一句情词恳切,忠心可鉴.然而就连这样一点可怜的愿望,都成了难以实现的幻想,因为“君门以九重,道远河无津”。全诗就在这沉痛悲怆的慨叹之间,戛然而止,给读者留下无尽的余味。
《当墙欲高行》这首小诗以议论为主,却不令人乏味,除了因为作者不是苍白空洞的说理、字里行间包含着真情外,形式上也很有特色。例如字数参差错落,句式长短不齐,四言、五言、六言、七言兼用,或骈或散,富于变化,而又一韵到底,一气呵成。不仅避免了这类诗易于呆板的弊病,而且有力地表达了作者愤激不平的感情。
清人朱乾解此诗云:“《春秋》传:‘人之有墙,以蔽恶也’今以蔽明,喻君门九重,不得自由也。”所言极是。《三国志-魏书-明帝纪》裴松之注引《魏略》:“是时伪言,云帝已崩,从驾群臣迎立雍丘王植。京师自卞太后群公皆惧。及帝还,皆私查颜色。卞太后悲喜,欲推始言者,帝曰:‘天下皆言,将何所推?’”诗道出了“众口铄金”、谣言杀人的感慨。三至五句用典,言谗言可畏。末三句写诗人遭谗而不能辩白的无奈与愤懑。全诗将愤激难平而又无奈的情绪表现得极为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