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风飘白日,忽然归西山。
圆景光未满,众星粲以繁。
志士营世业,小人亦不闲。
聊且夜行游,游彼双阙间。
文昌郁云兴,迎风高中天。
春鸠鸣飞栋,流猋激棂轩。
顾念蓬室士,贫贱诚可怜。
薇藿弗充虚,皮褐犹不全。
慷慨有悲心,兴文自成篇。
宝弃怨何人?和氏有其愆。
弹冠俟知己,知己谁不然?
良田无晚岁,膏泽多丰年。
亮怀玙璠美,积久德愈宣。
亲交义在敦,申章复何言!
《赠徐干》是三国时期曹魏文学家、“三曹”之一曹植的一首赠人之作,诗中作者对徐干有德行、有才干却过着贫贱生活的状况,表现了极大的同情,且自惭引援不力,爱莫能助,并以朋友的身份对他提出了恳切的希望和慰勉,这发自内心的关切体现了友谊的真挚和深厚。
惊风飘白日,忽然(1)归西山。
急风吹动着太阳,太阳迅速地落下西山。
圆景(2)光未满(3),众星粲以(4)繁(5)。
夜空中月亮尚未全圆,天幕上群星明亮灿烂。
志士(6)营(7)世业(8),小人(9)亦不闲(10)。
志士努力创造着传世功业,小人也忙忙碌碌没有空闲。
聊且夜行游(11),游彼双阙间。
我姑且夜游去寻乐,游荡在宫前望楼间。
文昌郁云兴,迎风(12)高中天(13)。
文昌殿云气郁然升起,迎风观高插半云天。
春鸠鸣飞栋(14),流猋激(15)棂轩。
春鸠在高梁上鸣叫,旋风激荡着窗棂廊干。
顾念(16)蓬室士(17),贫贱诚可怜(18)。
想起居住在茅屋的寒士,生活困苦真叫人可怜。
薇藿弗充虚(19),皮褐(20)犹不全。
野菜豆叶填不饱肚子,皮布短衣也褴褛不全。
慷慨(21)有悲心(22),兴文(23)自成篇。
你感情悲愤慷慨不平,运笔著文自应写出名篇。
宝弃(24)怨何人?和氏(25)有其愆。
宝物被弃该怨谁人?卞和如怀璞不献也自有过失。
弹冠(26)俟知己(27),知己(27)谁不然(28)?
假如是等待知己的援引才出任,是知己谁又能不援引推荐?
良田无晚岁(29),膏泽多丰年。
好田不会收获晚,肥沃的土地自然多丰年。
亮(30)怀(31)玙璠美,积久德愈宣。
像你这样真正怀有美德的人,时间越久美德越昭显。
亲交(32)义(33)在敦(34),申章(35)复何言!
朋友的责任就是互相敦促劝勉,赠你这首诗,其它又何必多谈?
(1)忽然:疾速的样子。
(2)圆景:古代用以称太阳和月亮。景,明亮的意思。天地间圆而明者无过于日月,故云。圆景这里专指月亮。
(3)未满:月未圆,指弦月。
(4)以:而。
(5)繁:多。
(6)志士:君子,品德高尚的人。此指徐幹这样有品格守节操的人。
(7)营:经营,谋划。
(8)世业:世代相承之业,指著书立说。
(9)小人:与“志士”相对,指品格不高见识浅陋的人,此诗人戏称自己。
(10)不闲:没有空闲,指下句“夜行游”,亦属戏言。
(11)夜行游:指清夜游赏。正是曹植早年的生活写照。
(12)迎风:邺都的迎风观。
(13)中天:半天空,此亦形容其高。
(14)飞栋:翘然高起的屋梁,特指上句的文昌殿、迎风观等。飞栋,言其高。
(15)激:流水遇阻则激,此说疾风遇阻,形容疾风吹棂轩之猛烈。
(16)顾念:想念。
(17)蓬室士:居住蓬室的人,指徐幹。曹丕《与吴质书》:“伟长怀文抱质,恬淡寡欲,有箕山之志,可谓彬彬君子者矣。”蓬室,草房,贫者所居。
(18)怜:同情。
(19)充虚:充饥。李善注引《墨子》:“古之人,其为食也,足以增气充虚而已。”
(20)皮褐:毛皮短衣。李善注引《淮南子》:“贫人冬则羊裘短褐,不掩形也。”
(21)慷慨:情绪激昂亢奋。此形容志士不得志的心情,指徐幹所著《中论》表现的思想感情。
(22)悲心:志不得伸的悲愤之心。
(23)兴文:创作文章。指著《中论》。
(24)宝弃:珍宝被遗弃。宝,喻徐干这样富有贤才的人。
(25)和氏:指知人者。以上两句用和氏璧事。《韩非子·和氏》:“楚人和氏,得璞玉于楚山之中,奉而献之武王。武王使玉人相(xiàng)之。玉人曰:‘石也。’刖(yuè)和氏左足。武王薨(hōng),成王即位,和氏又献之。玉人又曰:‘石也。’刖其右足。成王薨,文王即位,和乃抱璞,哭于楚山之下。王使玉人理其璞,而得宝石焉,遂名曰和氏之壁。”这里和氏,为诗人自喻。
(26)弹冠:将出仕先弹去帽子上的尘土。此指做官。
(27)知己:了解自己的人。李善注引《汉书》:“萧育与朱博友,往者有王吉贡公,故长安语曰:‘萧朱结绶,王贡弹冠。‘”
(28)不然:不这样。李善注以上两句:“言欲弹冠,以俟知己,知己谁不同于弃宝。而能相万(荐)乎?”其中隐含着曹植有爱才之心而无荐才之力的牢骚。以上两句是说等待知己的推荐出仕(是可以理解的),哪一位知己不想这样做呢?言外之意是:不是自己不想推荐,而是没有力量推荐。
(29)晚岁:与下句“丰年”相对,歉收之年。
(30)亮:诚然,确实。
(31)怀:襟怀,心意。
(32)亲交:好朋友,亲近之友。
(33)义:意义、道理。
(34)敦:敦促、鼓励。
(35)申章:陈述以诗章。指赠与这首诗。申,重复;章,表白、显。
徐干卒于建安二十二年(公元217年),卒前一两年就穷居不仕,该诗作于这一两年间。作为徐干的朋友之一,曹植便作《赠徐干》此诗以勉励徐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