陇首云飞,江边日晚,烟波满目凭阑久。一望关河萧索,千里清秋,忍凝眸?
杳杳神京,盈盈仙子,别来锦字终难偶。断雁无凭,冉冉飞下汀洲,思悠悠。
暗想当初,有多少、幽欢佳会,岂知聚散难期,翻成雨恨云愁?阻追游。每登山临水,惹起平生心事,一场消黯,永日无言,却下层楼。
《曲玉管·陇首云飞》是宋代词人柳永所作的一首词,被选入《宋词三百首》。这是一首写两地相思的羁旅别愁词。上阕写居者高楼凝望、怀念远人之愁思。高丘上白云飘飞为伊人所见景,此景暗隐游子飘泊的匆匆行色。“烟波满目”的迷茫,亦是所望不见之失望心绪的外化。中阕写游子在旅途对京都居者的思念。下阕“暗想当初”承上阕“思悠悠”,是行人的忆念及“雨恨云愁”的心理活动,“阻追游”以下是思妇的内心感触和无可奈何的行动。全词以写景抒情为脉络,步步深入,结构有序,内容丰富。
陇首(2)云飞,江边日晚,烟波满目凭阑(3)久。一望关河(4)萧索(5),千里清秋,忍(6)凝眸(7)?
山岭之上,黄昏的云彩纷飞,晚上江边, 暮霭沉沉。眼前是一片烟波万里,我凭栏久久望去,只见山河是那么清冷萧条,清秋处处凄凉,让人心中不忍难受。
杳杳(8)神京(9),盈盈(10)仙子(11),别来锦字(12)终难偶(13)。断雁(14)无凭,冉冉(15)飞下汀(16)洲,思悠悠(17)。
在那遥远的神京,有一位盈盈的如仙佳人。自从分手以来,再也没有她的音信,令我思念悠悠。我望断南飞的大雁,也未等到来任何的凭据,只能使我的愁思更长。
暗想当初,有多少、幽欢佳会,岂知聚散难期,翻成雨恨云愁(18)?阻追游(19)。每登山临水,惹起平生心事,一场消黯(20),永日(21)无言,却下层楼(22)。
回想当初有多少相见的美好时光,谁知聚散不由人,当时的欢乐,反变成今日的无限愁怨。千里之外我们无从相见,只有彼此思念。每当我又见山水美景,都会勾起我的回忆,只好默默无语,独自下楼去。
(1)曲玉管:原唐教坊曲名,后用为词牌名。《乐章集》入“大石调”。全词三叠一百零五字。此为三叠词中的一种特殊形式,称“双拽头”。
(2)陇首:犹言山头。亦称陇坻、陇坂,为今陕西宝鸡与甘肃交界处险塞。
(3)凭阑:即凭栏,倚靠着楼台的栏杆。
(4)关河:关塞河流,这里泛指山河。
(5)萧索:萧条冷落。
(6)忍:怎能忍受。
(7)凝眸:目光凝聚在一起。
(8)杳杳:遥远渺茫。
(9)神京:帝京,京都,这里指汴京(今开封)。
(10)盈盈:形容女子娇媚可爱的神态。
(11)仙子:比喻美女,这里指词人所爱的歌女。
(12)锦字:又称织绵回文。事见《晋书·窦滔妻苏氏传》,云“窦滔妻苏氏,始平人也。名蕙,字若兰。善属文。滔,苻坚时为秦州刺史,被徙流沙。苏氏思之,织锦为回文旋图诗以赠滔,宛转循环以读之,词甚凄惋,凡八百四十字”。后用以指妻寄夫之书信。
(13)难偶:难以相遇。
(14)断雁:鸿雁传书,这里指雁没有担负起传书的任务。
(15)冉冉:慢慢,渐渐。
(16)汀:水中或水边之平地。
(17)思悠悠:思念之情绵绵不绝。
(18)雨恨云愁:指两人的爱情不能成功,心头充满悔恨哀愁。
(19)阻追游:被某种力量阻碍而不能自由追寻自己的所爱。
(20)消黯:黯然销魂。
(21)永日:长日,长久。兼指时间或空间。
(22)却下层楼:只得无精打采地走下高楼。
林玫仪《柳周词比较研究》云:在纸醉金迷之生活中既无法解脱,是以柳永特别喜欢登高望远,以找寻心灵之寄托,尤其在寥廓之秋天,极目远跳,宇宙穹苍之浩瀚,越发显出一己之渺小,而天地间一片萧索,正是其内心之写照,此时他面对痛苦之自我无法逃遁,发为咏叹,遂成悲凉慷慨之音,其怀才不遇之幽愤,知音不存之悲哀,皆借景物表露无遗,此方为柳永真情之流露。《曲玉管·陇首云飞》极为一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