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华边。万年芳树起祥烟。帝居壮丽,皇家熙盛,宝运当千。端门清昼,觚棱照日,双阙中天。太平时、朝野多欢。遍锦街香陌,钧天歌吹,阆苑神仙。
昔观光得意,狂游风景,再睹更精妍。傍柳阴,寻花径,空恁亸辔垂鞭。乐游雅戏,平康艳质,应也依然。仗何人、多谢婵娟。道宦途踪迹,歌酒情怀,不似当年。
《透碧霄·月华边》是宋代柳永创作的一首词。这是一首赞美京都繁华,歌颂太平盛世的词篇。上片集中描写京城汴京的繁荣景象,歌颂帝王圣明,朝野多欢,举国上下,歌舞升平。下片写词人自己的身世,回忆当年,恣意狂荡,今天旧地重游,睹万物生情,寻找过去的踪迹,却没有见到熟知的歌女,不觉茫然。这首词作者感叹自己仕途无定,像过去那种饮酒作歌的情怀也已经不存在了。这首词用白描铺叙,以喜衬忧,以乐写哀的反衬手法,两相对比,突出了作者的落寞。
月华边。万年芳树起祥烟(2)。帝居壮丽,皇家熙盛,宝运当千(3)。端门(4)清昼,觚棱(5)照日,双阙中天(6)。太平时、朝野多欢。遍锦街香陌,钧天(7)歌吹,阆苑(8)神仙。
皎洁的月宫中,万年桂树芳香依旧,可爱的月光笼罩着壮丽的京城,京都各处缭绕着吉祥的云气。眼前皇家京城的辉煌富丽,国家气运的兴旺昌盛,远远胜过以前任何一个朝代。宫殿被笼罩在一片明丽的阳光下,富丽堂皇,飞檐拐角处的瓦棱洁净明亮,皇家的宫殿巍峨高大,更显皇家的威严与气派。太平盛世中人们的欢乐生活:眼下正值太平盛世,朝廷内外,举国上下,歌舞升平。大街小巷,到处都是面带笑容的游人。男子们衣着鲜丽,女子们浓妆艳抹,所经之处,香气浓郁。京城到处乐声悠扬,人们就像在阆苑之中的神仙一样,过着自由自在、快乐无比的日子。
昔观光得意,狂游风景,再睹更精妍。傍柳阴,寻花径,空恁亸辔(9)垂鞭。乐游(10)雅戏,平康(11)艳质,应也依然。仗何人、多谢婵娟。道宦途踪迹,歌酒情怀,不似当年。
昔日在京城观赏风光,恣意纵情,感觉春光无限。今日故地重游,景物更加艳丽多姿。我漫步于柳阴之下,在花丛中徘徊,但再也找不到昔日欢乐的踪迹,不禁黯然神伤,只是信马由缰,不再有昔日扬鞭跑马观花的意兴。想起自己曾经熟识的青楼歌女们应依然像过去那样尽情嬉戏,游玩逗乐,应该还是那样娇艳风流,妩媚可人。应该请何人代我向她们致以问候之意呢?仕宦身份所拘,不能再与她们相见。自己多年来的仕宦生涯漂泊无定,如萍浮沉,歌酒风流情怀,已经不似当年了。
(1)透碧宵:词牌名,以柳永词《透碧霄·月华边》为正体,双调,一百十二字,前段十二句,六平韵;后段十二句,五平韵。另有双调一百十二字,前段十二句六平韵,后段十二句五平韵;双调一百十七字,前段十句六平韵,后段十三句六平韵这两种变体。
(2)祥烟:吉祥的云气。古人称天子所在之处,上有祥云瑞气相应,会观气者能识之。
(3)宝运当千:朝廷的气数运势有千年之久。
(4)端门:皇宫的正门。
(5)觚棱:殿堂建筑上最高的转角处。
(6)双阙中天:形容双阙高耸,冲天而起。曹植《铜雀台赋》:“建高门之嵯峨兮,浮双阙乎太清。立中天之华观兮,连飞阁乎西城。”阙,门观。
(7)钧天:即钩天广乐,传说中的天上音乐。
(8)阆苑:传说中的西王母居处。
(9)亸辔:放松马辔头,即停下马车的意思。軃,下垂。
(10)乐游:即乐游原,在陕西长安东。汉宣帝立庙宇于曲江池之北,号乐游,后因称其地为乐游原。该原居京城最高处,四望宽敞,俯视则全城尽在指掌。本句的乐游原和下一句中的“平康”,都是借用唐代长安城冶游繁华处,代指北宋都城汴京的冶游场所。
(11)平康:唐代平康坊,在长安,为妓女聚居之地。当时习俗,新进士常游其中。
柳永科考及第已是进五十岁的年纪了,此后他辗转于外地做小官,晚年才得以再回汴京。《透碧霄·月华边》这首词是柳永后期重到汴京时所作的,京城盛世景象触动了词人的愁怀,对宦途与狎游不能相容的感叹。
《透碧霄·月华边》这首怀旧词抒发了对宦游漂泊生活的厌倦以及今不如昔的感慨,很能代表词人晚年的心态。经过仕途坎坷漂泊,再回到京都,京都依旧壮观辉煌,但词人心情已非昨日。年少时在京城的观光得意,狂游风景”,今天已变成“歌酒情怀,不似当年”,满腹悲凉疲惫,溢于言表该词上片采用柳词层层铺叙的方法,表现北宋时帝都汴梁的繁荣昌盛。先写月光下祥烟缭绕的京城,盛赞国运昌盛,次写日光下的宫殿,富丽堂皇,然后再写“朝野多欢”的场景。作者铺写这些盛世景象,其目的主要不在歌颂盛世,而是以此为背景,抒发自己的感受。对他而言,京城盛世景象只能触动他的愁怀。词的下片,则按由昔而今的自然时序铺叙,由过去的“狂游风景”写到现在的“宦游踪迹”,由过去的“观光得意”,“歌酒情怀”写到今天的落寞情怀,两相对比,更能突出今非昔比的感伤和无奈。
上片中的第三韵“帝居壮丽,皇家熙盛,宝运当千”,三个四字句是上片叙写的中心,整个上片都在说作为“皇家” “帝居”之京城的“壮丽”、“熙盛”、“宝运”。此前之第一、二韵一短一长两句,是以无垠的天宇漫起的“祥烟”为京城布设一个祥瑞的气氛,紧扣“宝运”;此后数句则从环境与人事两个方面进行铺叙:“端门”一韵三句写王宫,紧扣“壮丽”;“太平时”两韵四句写帝都生活,紧扣“熙盛”。描写都市繁华与城市生活本是柳永的“强项”,此首上片又一次尽展此长。“端门清昼,觚棱照日,双阙中天。”他以清朗白昼中的“端门”,显示皇宫的气派;他以阳光照耀下的“觚棱”,显示皇宫的富丽;他以直冲天际的“双阙”显示皇宫的巍峨。寥寥十二个字,写尽了“帝居”的壮丽。接下来“太平时”三字是从环境向人事的过渡,因了这“太平时”,“朝野”才得以“多欢”,不露痕迹地表露出歌功颂圣之意。底下的结拍一韵三句,就是对“多欢”的具体叙写了——“遍锦街香陌,钧天歌吹,阆苑神仙。”街市繁荣,用视觉感受“锦”、嗅觉感受“香”作具体修饰;歌吹高扬悦耳,用“钧天”显气势,歌妓舞女美艳绝伦,用仙境仙子作比况。这些词人仍觉不够,所以“锦街香陌”之上缀以“遍”字,领起这三个四字句。这一切,真是写尽了“皇家”都城的“熙盛”。这一番笔墨,在宋代其他词人的作品中是很难觅得的。
过片换头“昔观光得意,狂游风景”,概括词人早年在京城的放荡生活,“狂游”二字似随手而书,但一个活生生的风流浪子形象呼之欲出。接着“再睹更精妍”一句,仅一个“再”字,明点出自已是旧地重游,因而也就埋下了今昔感怀的伏线:京城而今是“更精妍”了,而篇末最后四字——“不似当年”——一语道出词人如今的境遇已绝非昔日了。
所以这过片自第二韵始,都是层层铺写自己的“不似当年,“傍柳阴”一韵三句写自然美景“柳阴”、“花径”如昔,自己虽“傍”之而行,觅之多有,但是“空恁蝉辔垂鞭”,游兴淡漠,即使停马驻足也是枉然。这是“不似当年”之一。“乐游雅戏”“平康艳质”是玩赏地、冶游处,但接下来“应也依然”一个推测句,可知词人这时连“傍”、 “寻”的兴致都没有了。这是“不似当年”之二。昔日,柳永引许多下层歌妓为知己,如今却不思再去亲近她们,“仗何人、多谢婵娟”,想着仰仗旁人向“婵娟”表示谢罪之意。这是“不似当年”之三,且是已深入到具体的人物身上了。于是词的最后一韵,词人用充满人情人性的话语向这些美艳的少女们表示歉意:自己因“宦途踪迹”而年老气衰,而“歌酒情怀”“不似当年”了。词人把自己内心情愫的表白通过一个“道”字,化作了对美人的致歉语,情致更为委婉曲折,在一句看似家常的话语中,包含了词人难以言述的内心伤痛。
《透碧霄·月华边》这首词上片下片情感、笔调均呈大扬大抑、大起大落之势,而在下片中又层层起落,愈落愈低,直落到结尾一句之最低谷,词也就在这最低谷中收束。起落抑扬之势取决于词人自身的今昔之感,帝都依旧而自己已“不似当年”。这之中,包含着一位“才子词人”老年时期多少仕途崎岖、人事沧桑的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