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多最是,东西流水,终解两相逢。浅情终似,行云无定,犹到梦魂中。
可怜人意,薄于云水,佳会更难重。细想从来,断肠多处,不与这番同。
《少年游·离多最是》是北宋词人晏几道创作的一首词,此词抒离别怨情,上片分别从流水和行云比人情之薄,把两种自然之物写得颇富柔情,下片从“人意”展开,直陈久别的怨恨和难耐的相思,倍见深情。此词上片作两层比起,云、水意相对,递进之中有回环往复之致。下片作一气贯注,急转直下,故绝不板滞。
离多最是,东西流水,终解(1)两相逢。浅情终似,行云(2)无定,犹到梦魂(3)中。
离别跟这样的情景最为相同,二水分流,一个向西,一个朝东,但最终还能再度相逢。即使情感浅薄,好象是飘飘不定,白云行空,但仍可相逢在梦中。
可怜(4)人意,薄于云水,佳会(5)更难重(6)。细想从来,断肠多处,不与这番(7)同。
可惜的是人的情意比行云流水还要浅薄而无定性,佳期密约,难以使人信从。认真回想,从前的种种。虽然多次令人肠断,但都与这次,截然不同!
(1)解:懂得,知道。
(2)行云:宋玉《高唐赋》序载,楚王游高唐,梦见神女相陪睡觉,临行说她是巫山神女,“旦为行云,暮为行雨”,这里喻自己所思念的女子。
(3)梦魂:即梦,古人认为人有灵魂,能在睡梦中离开肉体,故称“梦魂”。
(4)可怜:可惜。
(5)佳会:美好的聚会。
(6)难重:难以再来。
(7)这番:这一次。
被称为“古之伤心人”的晏几道和痴男怨女一样,亦是为情所困者。期生计无忧,也有几位歌女陪伴左右,生活优渥而甜蜜,但是世事变迁总是常事。家道中落、爱人离散,曾经天真无邪的小山也尝到了惆怅痛苦的滋味。他本不是一个薄情寡义之人,要想自我解脱自然不是易事,在这首《少年游·离多最是》里,晏几道也表露出这一番困惑。
离别和碰上薄情人,是两种不同性质的痛苦。离别毕竟不是死别,总有相会的时候,「离多最是,东西流水,终解两相逢」,便是有感而发了。以「流水」喻诀别,其语本于传为卓文君被弃所作的《白头吟》:「躞蹀御沟上,沟水东西流」。水往低处流,尽管千回百转,东西异向,而最终会汇流一处。以流水喻人之离情,这里取其终极于殊途同归的美好结局。尽管流水无情,可能暂时带去缕缕相思苦,耗费生命和时间,但词人以「己信人,终不疑其欺己」之「痴」,甘愿以痛苦的等待换取甜蜜的重温旧梦。
「浅情终似,行云无定」,用「行云无定」喻对方一去杳无信息,明知对方浅情薄意,言语无定似行雲、一去杳无信息,也不加恨。因为「犹刭梦魂中」暗用楚王与神女的典故,仍可在梦中相会。
这里,有两点值得特别一提。其一,两层比喻均有转折,而造句上均有所省略。「东西流水」与「行雲无定」,于前句为宾语,于後句则为主语。即後句省略了主语。用散文眼光看来是难通的,即使在诗中这样的省略也不多见,而词中却常常有之。这种省略法不但使行文精炼,同时形成一种有别于诗文的词味。其二,行云流水通常只作一种比喻,此处分用,「终解」与「犹到」在语气上有强弱之别,仿佛行云不及流水。故两层比喻似平列而实有层递关系,颇具新意。
「可怜人意,薄于云水,佳会更难重」。「可怜」乃哀人生遭际,好景不长,既不如流水之「解相逢」,亦不如行云之「入梦来」,别易会难。流水行雲本为无情之物,可是它们或终解相逢,或犹到梦中,似乎又并非二味无情。在苦于「佳会更难重」的人儿心目中,人情之薄岂不甚于云水。翻无情为有情,加倍突出人情之难堪。
「细想从来,断肠多处,不与这番同」。「细想」二字,是抒情主人公直接露面;「从来」指一生漫长岁月中;「断肠多处」,不知经历过多次的生离死别;「这番」,指熙宁七年遭遇变故,身陷囹圄。仔细回想,过去最为伤心的时候,也不能与今番相比呢!而经过三重的加倍渲染,这样明快直截的内心独自中,自觉有充实深厚的内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