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江南·多少恨》是五代十国时期南唐后主李煜亡国入宋被囚后创作的一首记梦词,词人以词调名本意回忆江南旧游,抒写了梦中重温旧时游娱生活的欢乐和梦醒之后的悲恨,以梦中的乐景抒写现实生活中的哀情,表达对故国繁华的追恋,抒发亡国之痛。全词语白意真,直叙深情,一气呵成,是一首情辞俱佳的小词。
多少恨,昨夜梦魂(2)中。
有多少憾恨呀,都在昨夜的梦魂中。
还似(3)旧时游上苑(4),车如流水马如龙(5)。花月(6)正春风。
梦里的情景,好像又回到从前在皇室上苑游乐一样,车马奔驰,络绎不绝。而繁花在春风中摇曳,明月在春风中映照,景象多么旖旎啊!
(1)望江南:词牌名。此词调名于《花草粹编》中注云:“一名‘梦游仙’、‘梦江南’、‘江南好’。”《全唐诗》、《词谱》等均作“忆江南”。
(2)梦魂:古人认为在睡梦中人的灵魂会离开肉体,故称“梦魂”。唐代刘希夷《巫山怀古》中有句:“颓想卧瑶席,梦魂何翩翩。”
(3)还似:《花间集补》中作“还是”。
(4)上苑:封建时代供帝王玩赏、打猎的园林。
(5)车如流水马如龙:车子接连不断像流水一样驰过,马匹络绎不绝像一条龙一样走动。形容车马络绎不绝,十分繁华热闹。
(6)花月:花和月,泛指美好的景色。花月正春风,是形容春天鲜花怒放,春夜月光明朗,春风微拂的情景,描绘春光的明媚。
《望江南·多少恨》这首词作于宋开宝八年(975年)李煜亡国入宋之后。李煜被曹雪芹称为“古之伤心人”,他降宋后,由凌驾万人之上的九五之尊沦落为任人凌辱的阶下囚,经历了千古人生的大喜大悲,悔恨长伴,追忆不断,“此中日夕只以眼泪洗面”(陆游《避暑漫抄》)。这首词就是为表达他对现实处境的无限凄凉之情而创作的。
“多少恨,昨夜梦魂中。”开头陡起,小词中罕见。所“恨”的当然不是“昨夜梦魂中”的情事,而是昨夜这场梦的本身。梦中的情事固然是词人时时眷恋着的,但梦醒后所面对的残酷现实却使他倍感难堪,所以反而怨恨起昨夜的梦来了。二句似直且显,其中却萦纡沉郁,有回肠荡气之致。
“还似旧时游上苑,车如流水马如龙。花月正春风。”三句均写梦境。“还似”二字领起,直贯到底。往日繁华生活内容纷繁,而记忆中最清晰、印象最深刻的是“游上苑”。在无数次上苑之游中,印象最深的热闹繁华景象则是“车如流水马如龙”。此语用在这里,极为贴切。它出色地渲染了上苑车马的喧阗和游人的兴会。
紧接着,又再加上一句充满赞叹情味的结尾——“花月正春风”。在实际生活中,上苑游乐当然不一定都在“花月正春风”的季节,但春天游人最盛,当是事实。这五个字,点明了游赏的时间以及观赏对象,渲染出热闹繁华的气氛;还具有某种象征意味——象征着在他生活中最美好,最无忧无虑、春风得意的时刻。“花月”与“春风”之间,以一“正”字勾连,景之袱丽、情之浓烈,一齐呈现。这一句将梦游之乐推向最高潮,而词却就在这高潮中陡然结束。
从表面看(特别是单看后三句),似乎这首词所写的就是对往昔繁华的眷恋,实际上作者要着重表达的倒是另外一面——处境的无限凄凉。但作者却只在开头用“多少恨”三字虚点,通篇不对当前处境作正面描写,而是通过这场繁华生活的梦境进行有力的反托。正因为“车如流水马如龙,花月正春风”的景象在他的生活中已经不可再现,所以梦境越是繁华热闹,梦醒后的悲哀便越是浓重;对旧日繁华的眷恋越深,今日处境的凄凉越不难想见。由于词人是在梦醒后回想繁华旧梦,所以梦境中“花月正春风”的淋漓兴会反而更触动“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李煜《浪淘沙令·帘外雨潺潺》)的悲慨。这是一种“正面不写,写反面”的艺术手法的成功运用。
《望江南·多少恨》全词仅五句二十七字,但内容丰富,寓意深刻。作者以反写正,以乐写悲,以欢情写凄苦,昔与今的对比形成了极大的反差,但也蕴寓了极深的用意,引人回味。全词一笔即成,语白意真,直叙深情,是一首情辞俱佳的小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