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月如磨蚁,万事且浮休。君看檐外江水,滚滚自东流。风雨瓢泉夜半,花草雪楼春到,老子已菟裘。岁晚问无恙,归计橘千头。
梦连环,歌弹铗,赋登楼。黄鸡白酒,君去村社一番秋。长剑倚天谁问,夷甫诸人堪笑,西北有神州。此事君自了,千古一扁舟。
《水调歌头·送杨民瞻》是宋代词人辛弃疾的词作,这是词人送友之作。上阕写伤时,从大处落笔,言宇宙无穷,人生有限,流光飞逝,时不我待,然无可奈何,惟隐退而已,隐寄壮志难酬之慨;下阕由己及友,正面切题,写别情国忧,既同情友人怀才不遇、怀乡思归,复以国事相勉,望其功成始退。全词情感真切,豪气奔放,堪称豪放词之佳作。
日月如磨蚁(3),万事且浮休(4)。君看檐外江水,滚滚自东流(5)。风雨瓢泉(6)夜半,花草雪楼(7)春到,老子已菟裘(8)。岁晚(9)问无恙(10),归计橘千头(11)。
宇宙中日月行走,不停地转动,人世间万物也不断地发生不断地消亡。您看屋檐外的江水,滚滚向东流去。我已经退隐,半夜在瓢泉听风观雨,春天在雪楼看草赏花。年纪大了,可没有什么大毛病,赋闲之后,躬耕田亩,自食其力。
梦连环(12),歌弹铗(13),赋登楼(14)。黄鸡白酒(15),君去村社一番秋。长剑倚天(16)谁问,夷甫诸人堪笑,西北有神州(17)。此事君自了(18),千古一扁舟(19)。
您外出宦游,一定会十分思乡念归。您回到家里,会吃黄鸡,饮白酒,到村社祭祀土地神,生活自在安详充满情趣。祖国西北的土地沦陷金人之手,抗战壮士手握长剑欲杀敌报国却不被起用,而投降派执政者只是清谈空论,不想收复失地。希望您为抗金复国建功立业,功成名就后再退隐。
(1)水调歌头:词牌名,又名“元会曲”“台城游”“凯歌”“江南好”“花犯念奴”等。双调九十五字,平韵(宋代也有用仄声韵和平仄混用的)。相传隋炀帝开汴河自制《水调歌》,唐人演为大曲, “歌头”就是大曲中的开头部分。
(2)杨民瞻:作者友人,其生平事迹不详。
(3)日月如磨蚁:古人把天比喻为磨盘,把太阳和月亮比喻为磨盘上的蚂蚁,日夜不停地运行。
(4)浮休:浮:流动不固定,喻生。休:休息,喻消亡。《庄子·刻意》篇:“其生若浮,其死若休。”
(5)君看檐外江水,滚滚自东流:以江水滚滚东流,喻时光消逝,不因我留。杜甫《登高》:“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李煜《虞美人》:“问君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苏轼《次韵前篇》:“长江衮衮空自流,白发纷纷宁少借。”
(6)瓢泉:在今江西铅山境内。此时稼轩在瓢泉附近,当有便居,以供览胜小憩。稼轩小筑新居,始于绍熙五年(1194),而徙居瓢泉,则在庆元二年(1196)。
(7)雪楼:稼轩带湖居所的楼名。
(8)菟裘:春秋时鲁地名,在今山东泰安东南。鲁隐公曾命人在菟裘建宅,以便隐退后居住。后人遂以此称隐退之所。
(9)岁晚:指人生晚年。
(10)问无恙:如果有人问我是否安好。
(11)橘千头:《襄阳·耆旧传》:“李衡为丹阳太守,遣人往武陵氾洲上作宅,种橘千株。临死,敕儿曰:‘吾州有千头木奴,不责汝食,岁上匹绢,亦当足用耳。’”
(12)梦连环:韩愈《送张道士》:“昨宵梦倚门,手取连环持。”魏怀忠注引孙汝德曰:“持连环以示还意。”黄庭坚《次韵斌老冬至书怀示子舟篇末见及之作因以赠》诗:“昨宵连环梦,秣马待明发。”梦连环:梦中还家。“环”与“还”谐音。
(13)歌弹铗:用冯谖弹铗而歌事,《战国策·齐策四》:“齐人有冯谖者,贫乏不能自存,使人属孟尝君,愿寄食门下。孟尝君曰:‘客何好?’曰:‘客无好也。’曰:‘客何能?’曰:‘客无能也。’孟尝君笑而受之曰:‘诺。’……居有顷,倚柱弹其剑,歌曰:‘长铗归来乎!食无鱼。’”
(14)赋登楼:东汉末年,天下大乱。“建安七子”之一的王粲避难荆州,依附刘表,曾登城作《登楼赋》,述其进退畏惧之情。
(15)黄鸡白酒:语出李白《南陵别儿童入京》诗:“白酒新熟山中归,黄鸡啄黍秋正肥。”
(16)长剑倚天:此喻杰出的军事才能和威武的英雄气概。宋玉《大言赋》:“方地为车,圆天为盖,长剑耿耿倚天外。”
(17)夷甫诸人堪笑,西北有神州:典出《晋书·桓温传》:“温自江陵北伐,······过淮、泗,践北境,与诸寮属登平乘楼眺瞩中原,慨然曰:‘遂使神州陆沉,百年丘墟,王夷甫诸人不得不任其责!’”
(18)此事君自了:典出《晋书·山涛传》:“钟会作乱于蜀,而文帝将西征,时魏氏诸王公并在邺,帝谓涛曰:‘西偏吾自了之,后事深以委卿。’”
(19)扁舟:用吴越时期越国大臣范蠡在破吴后与西施泛舟五湖的典故。
据邓广铭《稼轩词编年笺注》,《水调歌头·送杨民瞻》此词约作于淳熙绍熙之间(1189—1190)作者闲居带湖时。杨民瞻是作者友人,其遭际与辛弃疾略同,两人交往甚久,并常有词章往来。此时杨民瞻即将返乡(一说出山宦游),辛弃疾有感而作此词相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