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洲渚寒,云上日无辉。
连山眇烟雾,长波迥难依。
旅鴈方南过,浮客未西归。
已经江海别,复与亲眷违。
奔景易有穷,离袖安可挥。
欢觞为悲酌,歌服成泣衣。
温念终不渝,藻志远存追。
役人多牵滞,顾路惭奋飞。
昧心附远翰,炯言藏佩韦。
《吴兴黄浦亭庾中郎别》是南朝宋诗人鲍照创作的一首五言诗。这首诗分为三个部分。开头四句为第一部分,写祖饯之席上即目所见之景。中间八句为第二部分,以旅雁的南过,引出游子的送别,又通过送别的饮宴,将诗人当时思乡的痛苦推向了高潮。最后六句为第三部分,统述彼此系念之情,从送行者方面深情吐露心声。这首诗发端劲健,结尾深稳,造词生动形象。
风起洲渚(1)寒,云上日无辉。
起风了,水中的小洲上格外寒冷,天上的云朵,挡住了太阳的光辉。
连山眇(2)烟雾,长波(3)迥(4)难依(5)。
远处的山都烟雾缭绕,连续不断的波浪依傍到很远的地方。
旅鴈方南过,浮客(6)未西归。
南飞的旅雁刚刚才飞过去,飘游在外的人还没有归来。
已经(7)江海别(8),复与亲眷违(9)。
已经经历了远别,再次与亲朋好友分开。
奔景(10)易有穷(11),离袖安可挥(12)。
日影飞驰,饯送之席的留恋既不可能延续下去,离分之人又怎能携袖飞翔,相随而去。
欢觞(13)为悲酌(14),歌服成泣衣。
欢快的酒觞,变成悲戚的杯酌,而歌舞之服,也沾成涕泪的衣襟了。
温念(15)终不渝(16),藻志(17)远存追。
亲切的思念始终不变,其志虽久远尚可保有,以待追忆。
役人(18)多牵滞(19),顾路惭奋飞(20)。
自己官程行役,事务羁牵,不能与庾相从,此时瞻顾庾之去路,有惭于心。
昧心(21)附(22)远翰(23),炯(24)言藏佩韦(25)。
同为客而昧心送先归的友人,姑且以你的那番话当作佩韦,求得归心不至于过急罢了。
(1)洲渚:水中小块陆地。
(2)眇:通“渺”,辽远。
(3)长波:连续不断的波浪。
(4)迥:遥远,偏僻。
(5)依:依傍。
(6)浮客:飘游在外的人。
(7)经:经历。
(8)江海别:指远别。
(9)违:离开。
(10)奔景:飞驰而过的景致。奔,奔驰。
(11)穷:尽。
(12)挥:摇动。
(13)觞:向人敬酒或自饮。
(14)酌:饮酒。
(15)温念:亲切的思念。
(16)不渝:不变。渝,改变。
(17)藻志:美好的志愿。藻,文彩。
(18)役人:供职之人。
(19)牵滞:牵累,拘滞。
(20)奋飞:鸟类振翅飞翔,比喻人行动自由,不受束缚。
(21)昧心:违心。
(22)附:托。
(23)远翰:谓远行者。翰,毛羽。
(24)炯:光明,明亮。
(25)佩韦:佩戴熟皮于身,因其性柔韧,用以自戒。
《吴兴黄浦亭庾中郎别》这首诗为诗人在吴兴(今浙江湖州)之黄浦亭送别庾中郎回京之作,时间当在孝武帝大明五年(461年)。当时,诗人在吴兴担任吴兴太守临海王刘子顼的军府参军之职。
诗首四句铺叙送别之地黄浦亭的秋日景象:北风骤起,寒气袭人,阴云密布,烟绕群山,江流奔涌。由近而远,由仰望到俯视,无一不是凄凉萧瑟的景象。渲染气氛,为下文的抒情打下了良好的基础。“长波”一句,又别有深意。诗人眼前的江流,即将载着友人的船只离去,诗人对此,自是感慨万端了。
此后四句以旅雁的南过,引出游子的送别,交代题目。游子的客中送别,较之常人的送别,心中又别是一番滋昧,何况当时诗人所受到的被禁止的处分刚刚才得以解除,思乡之情,又比一般游子更为强烈。因此,“已经江海别,复与亲眷违”二句所包含的诗人内心的苦楚,若非有亲身经历之人,恐怕很难体会出其中的一二。含蓄不尽之妙,非大手笔不能为。此后,又以“奔景”四句,通过送别的饮宴,正面写临别时难舍难分的复杂凌乱心情和不能回归的悲愁,与“旅雁”四句相互配合,将诗人当时思乡的痛苦推向了高潮。
“温念”二句,又转从对方而言,叙述彼此相互思念的深情。然后再以“役人”二句回到自身。“奋飞”,用《诗经·邶风·柏舟》“静言思之,不能奋飞”之典,意谓不能如鸟奋翼而飞去。“惭奋飞”既悲叹自己的难以回归,同时也暗中含有时光流逝不能有所作为的感慨。最后以聊且以对方分别时的慰藉之言以当佩韦,以使自己的回归之心不至于过于急切作结。设想新颖别致,含义深刻,强忍伤悲之态毕现。
《吴兴黄浦亭庾中郎别》这首诗的“温念”“藻志”等为诗人新造的词汇,形象生动,乃钟嵘《诗品》所论的诗人“善制形象写物之辞”的典型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