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里疏散,数载酒萦花系,九陌狂游。良景对珍筵恼,佳人自有风流。劝琼瓯。绛唇启、歌发清幽。被举措、艺足才高,在处别得艳姬留。
浮名利,拟拚休。是非莫挂心头。富贵岂由人,时会高志须酬。莫闲愁。共绿蚁、红粉相尤。向绣幄,醉倚芳姿睡,算除此外何求。
《如鱼水·帝里疏散》是北宋词人柳永所作的一首词,词的上片写柳永在汴京不受拘束、“酒萦花系”的生活;下片转为议论,写自己有意放弃名利,却又无法做到,最终还是回到醇酒美人相伴的生活。整首词反映了柳永在京城而与佳人醉生梦死数年的无奈生活状态。
帝里(1)疏散(2),数载酒萦花系(3),九陌(4)狂游(5)。良景(6)对珍筵(7)恼(8),佳人自有风流。劝琼瓯(9)。绛唇(10)启、歌发清幽(11)。被举措(12)、艺足才高,在处(13)别得(14)艳姬留。
在京城的数年中,因闲散无聊而沉浸于美酒佳人,纵情游逛在京城的大道闹市。被良辰美景和珍美佳筵以及佳人天生的美好动人的风韵所撩拨。佳人朱唇开启,一边唱着明亮而幽美的歌,一边不停地敬劝美酒。被推举为艺足才高的我,处处都特别得到美女的挽留。
浮名利,拟拚休(15)。是非莫挂心头。富贵岂由人,时(16)会高志须酬(17)。莫闲愁。共绿蚁(18)、红粉(19)相尤(20)。向绣幄(21),醉倚芳姿睡,算除此外何求。
名利如同浮云,我将不顾一切将它放弃。是非莫要挂在心头,富贵岂能听命于人,时运来的时候我的高尚志向一定能实现。不要无端地忧愁,与佳人共醉相恋,醉后去往佳人华丽闺房和她相依而睡,想想看,除了这样之外我别无他求。
(1)帝里:指北宋京城汴京。
(2)疏散:疏放散漫,不受拘束。谢灵运《过白岸亭》:“未若长疏散,万事恒抱朴。”
(3)酒萦花系:被美酒和美女牵绊。
(4)九陌:汉代长安街有八街、九陌。后来泛指都城大路。
(5)狂游:纵情游逛。高启《送张员外从军越上》:“刀头装得愿酬恩,知是狂游广州客。”
(6)良景:好景,美景。
(7)珍筵:华贵的筵会。
(8)恼:撩拨。王安石《夜宜》:“春色恼人眠不得,月移花影上栏干。”
(9)琼瓯:玉杯,此处代指美酒。
(10)绛唇:红唇。
(11)清幽:形容歌声清亮幽雅。
(12)举措:举出而安置之,这里有重视、抬举的意思。
(13)在处:到处;处处。张籍《赠别王侍御赴任陕州司马》:“京城在处闲人少,惟共君行并马蹄。”
(14)别得:特别得到。
(15)拚休:拚(pàn),舍弃。休:句末语气助词。施耐庵《水浒传》:“武松笑道:‘却才去肚里发一发,我们去休。’”
(16)时:时运。
(17)酬:实现愿望。李频《春日思归》:“壮志未酬三尺剑,故乡空隔万重山。”
(18)绿蚁:新酿的酒还未滤清时,酒面浮起酒渣,色微绿(即绿酒),细如蚁(即酒的泡沫),称为“绿蚁”。白居易《问刘十九》:“绿蚁新醅酒, 红泥小火炉。”
(19)红粉:本指女子化妆用的胭脂与铅粉,后引申代指女子。
(20)相尤:这里有相得益彰的意思。尤,优异,突出。
(21)绣幄:绣花的帷帐。此指女子的闺房。
观词中内容,《如鱼水·帝里疏散》此词应作于《鹤冲天·黄金榜上》之后不久,也就是柳永初试落第之后.然具体创作年份则无法考证。若将此词与《鹤冲天·黄金榜上》加以对比,其心里情绪之变化,简直判若两人。那种“黄金榜上,偶失龙头望”之后的所谓“青春都一饷。忍把浮名,换了浅斟低唱”、“才子佳人,自是白衣卿相”,不过是从初试失败中暂时解脱出来的一种自我解嘲而已。到了痛定思痛的时候,柳永就没有也不会那么超然了。
柳永一生并没有放弃对功名利禄的追求,他在求之遇挫之时、求之未得之后,往往流连于舞榭歌台、酒楼妓馆,以感官上的享受,暂时平复内心的失落与不平。《如鱼水》就是一首反映柳永这种人生态度与心理历程的词。
词的上片写柳永在汴京不受拘束、“酒萦花系”的生活,按照词意,大致可分为三层。“帝里疏散”三句为第一层,概写在帝都的不受拘束、“酒萦花系”的生活。宋太宗至道元年(公元995年),柳永时年九岁,自故里崇安来到汴京,一直到中进士之前,除了于宋真宗景德年间出游三年外,一直住在汴京。期间除士子学业外,常常往来于歌妓酒馆,大多数时候是以在妓女中填词讨润笔为目的的,但也不排除其浪荡的一面。故柳永说自己“数载酒萦花系,九陌狂游”是实写,非泛泛之言。接下来,“良景对珍筵恼”四句为第二层,具体描写在帝都的不受拘束、“酒萦花系”的生活,有“良景”,有“珍筵”,这些就是前面说的“酒萦”了,光有“酒萦”还不够,还要有“花系”,于是“佳人”出来“劝琼瓯”了,并且为了给饮酒助兴,又“绛唇启”,唱起歌来,歌声是清亮幽雅的。接下来,“被举措”二句为第三层,写此中的自己“艺足才高”,博得“艳姬”分外的青睐。
过片换头,词人虽直言“浮名利,拟拚休。是非莫挂心头”,要撒手名利,忘却是非,但他毕竟未能完全忘情于世事, 也决不肯轻掷自己的天赋才华,所以他在这里加了一个“拟”字。接下来他又高唱“富贵岂由人,时会高志须酬。莫闲愁”,大似李白“长风破浪会有时”、“天生我才必有用”的气概。但柳永毕竟没有李白的狂放,他唱起这些高调显得有些底气不足,于是最后还是走向“绿蚁”、“红粉”的温柔乡中,进入“除此外”更“何求”的无奈境地。在这里不要忽略了“除此外何求”前的那一个“算"字。透过这个“算"字,我们知道,柳永曾反复地掂量、算计过“此外”的种种活法,不言而喻,“算”的结果是路路难通,于是才不得不落到“此”中来。这实在是柳永无奈的选择。
《如鱼水·帝里疏散》全词并没有更深的思想内涵,构思、布局,也无甚可观。在语言上,“良辰对珍宴恼"与“时会高志须酬"二句分别用句中对,反而有失流畅之美,又与词中“举措”、“在处”,“拚休”等口语显得有些不谐和;而“向绣幄,醉倚芳姿睡”一语,又未免低俗。
词的价值在于,柳永坦诚直率地把一个真实的自我剖析给世人,毫不掩饰、造作、矫情,这是柳水的难得之处,也是他的可贵之处这首词使我们真切地了解到柳永其人性格、生活、思想的一些重要侧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