仰彼朔风,用怀魏都。
原骋代马,倏忽北徂。
凯风永至,思彼蛮方。
原随越鸟,翻飞南翔。
四气代谢,悬景运周。
别如俯仰,脱若三秋。
昔我初迁,朱华未希。
今我旋止,素雪云飞。
俯降千仞,仰登天阻。
风飘蓬飞,载离寒暑。
千仞易陟,天阻可越。
昔我同袍,今永乖别。
子好芳草,岂忘尔贻?
繁华将茂,秋霜悴之。
君不垂眷,岂云其诚?
秋兰可喻,桂树冬荣。
弦歌荡思,谁与消忧?
临川暮思,何为汎舟?
岂无和乐,游非我邻。
谁忘汎舟?愧无榜人。
《朔风诗》是三国时期曹植所作四言诗。诗人壮志难酬、身如飘蓬,按抑不住心头的悲怆,用“骨气奇高”之笔,在风声雪影之下写了这首《朔风诗》,是一首颇有“块磊”的抒愤之作。诗中时而借用典故,时而化用《诗经》名句,时而运用对仗和比喻,显示了诗人对诗句的锤炼之工,见出曹植之诗“始为宏肆,多生情态”的特色。
仰(1)彼朔风,用怀魏都(2)。
抬头仰望那呼啸的北风,心中怀念着故都邺城。
原骋代马(3),倏忽北徂(4)。
多么希望骑上代马,迎风扬蹄,飞快地驰往洛阳。
凯风(5)永至,思彼蛮方(6)。
然而在那总是和风徐徐的南方,我却要思念着那蛮北的江南。
原随越鸟(7),翻飞南翔。
希望跟随在那些南飞的鸟儿身后,去实现我南征的宏图大志。
四气代谢,悬景(8)运周。
时光荏苒,从太和元年徙封浚仪至此复还雍丘已过一年。
别如俯仰,脱(9)若三秋。
这一别正如一俯一仰,相隔看起来并不太久,可对我来说却像过去了漫长的三年。
昔我初迁,朱华(10)未希(11)。
回想当时“初迁”,雍丘还是百花盛开的春日。
今我旋止(12),素雪云飞。
而今我重返故地,却已是“素雪云飞”的冬季。
俯降千仞(13),仰登天阻(14)。
八年之中,就好像翻越于高山峻谷之间,尝尽了颠沛流徙之苦。
风飘蓬飞,载离(15)寒暑。
年复一年的风飘蓬飞和寒来暑往,不知何时才有我安定之所?
千仞易陟(16),天阻可越。
高山深谷阻隔,千难万险,也可以翻越。
昔我同袍(17),今永乖(18)别。
你我同胞骨肉,却好像面临的是生离死别。
子好芳草,岂忘尔贻(19)?
你说过喜爱芳草,我就牢记着要把它们进献给你。
繁华将茂,秋霜悴(20)之。
谁料在它们荣华繁茂之际,你却驱使秋天的严霜,使它们归于憔悴凋零。
君不垂眷(21),岂云其诚?
你毫不顾念我的忠贞之心,还谈什么诚信?
秋兰可喻,桂树冬荣(22)。
请你明白,我忠贞的意志就像那寒霜中的秋兰,北风前的桂木,决不易改。
弦歌荡思(23),谁与消忧?
弹琴放歌,虽可借以倾吐心曲,但却无人能帮我除去忧愁。
临川暮思,何为汎舟?
雍丘之地,亦有川泽可供泛舟,可是怎么泛舟呢?
岂无和乐(24),游非我邻(25)。
不是我不想高高兴兴地去泛舟游乐,而是一起同游的跟我志趣不投。
谁忘汎舟?愧无榜人(26)。
即便是有雅兴泛舟,却连个撑船的人都找不到啊。
(1)仰:向。
(2)魏都:曹魏的故都邺城。
(3)代马:代郡产的马。
(4)徂:往。
(5)凯风:南风。
(6)蛮方:南方。
(7)越鸟:生活在越国的鸟。
(8)悬景:日月。景,同“影”。
(9)脱:离。
(10)朱华:指荷花。
(11)希:通“稀”,稀少。
(12)旋止:归来。
(13)俯降千仞:向下入深谷。
(14)天阻:天险,指险峻的高山。
(15)离:通“罹”,遭到。
(16)陟:登。
(17)同袍:指诗人胞兄曹彬。
(18)乖:离。
(19)贻:赠。
(20)悴:伤。
(21)眷:顾念。
(22)荣:茂盛。
(23)荡思:荡涤忧思。
(24)和乐:指弦歌。
(25)邻:指志同道合者。
(26)榜人:驾船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