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人共游周家墓柏下》是晋宋之际文学家陶渊明的诗作。此诗写同几位友人共游周家墓柏下的情景,这次游赏处处充满着轻松与欢乐,以至于使诗人完全忘情而酣饮欢歌,表现了诗人对生死问题的了悟与超脱。全诗篇幅简短,诗情飘洒豪放,诗调轻盈明快,在艺术上貌似轻快而内含隐忧,具有含蓄深厚的特点。
今日天气佳,清吹(1)与鸣弹(2)。
今日天气多美好,管乐清吹鸣琴弹。
感(3)彼柏下人(4),安得(5)不为欢?
感慨柏下长眠者,人生怎能不为欢?
清歌(6)散(7)新声,绿酒(8)开(9)芳颜(10)。
清歌一曲发新声,新酒使人开笑颜。
未知明日事(11),余襟(12)良(13)已(14)殚(15)。
未知明日生死事,快意当前且尽欢。
(1)清吹:指管乐器。
(2)鸣弹:指弦乐器。
(3)感:感悟,有感于。
(4)柏下人:指葬在柏树下的墓中人。
(5)安得:怎能。
(6)清歌:清亮的歌声。
(7)散:发出。
(8)绿酒:新酒。刚酿出来的酒呈绿色,故称。
(9)开:启。
(10)芳颜:美好的容颜。指笑逐颜开。
(11)明日事:指将来之事,包括生死之忧。
(12)襟:心怀。
(13)良:甚。
(14)已:语助词。
(15)殚:竭尽。
《诸人共游周家墓柏下》这首诗就内容看,当是陶渊明归田以后的作品。《晋书·隐逸传》载:“(渊明)乃赋《归去来》(辞略)。顷之,征著作郎,不就。既绝州郡觐谒,其乡亲张野及周旋人羊松龄、宠遵等或有酒要之,或要之共至酒坐,虽不识主人,亦欣然无忤,酣醉便反。未尝有所造诣,所之唯至田舍及庐山游观而已。”征著作郎在晋安帝义熙九年(412),时陶渊明四十九岁,此诗可能作于是年,与《形影神三首》的创作时间相近。陶、周两家为世姻,陶渊明这次所游之地,抑或即周访家墓。
《诸人共游周家墓柏下》此诗篇幅简短,内容平凡,但却博得很多人的赞赏,当有其不平凡的所在。说平凡,如“今日天气佳,清吹与鸣弹。”“清歌散新声,绿酒开芳颜。”写在某一天气候很好的日子里,和一些朋友结伴出游,就地开颜欢饮,或唱“清歌”,或吹管乐和弹奏弦乐以助兴。这都是很普通的活动,诗所用的语言也很普通。说不平凡,因为所游是在人家墓地的柏树下,“感彼柏下人,安得不为欢”,要“为欢”偏又选择这种容易引人伤感的地方。在引人伤感的地方能够“为欢”的人,不是极端麻木不仁的庸夫俗子,应该就是胸怀极端了悟超脱,能勘破俗谛,消除对于死亡的畏惧的高人。陶渊明并不麻木,他明显地“感彼柏下人”死后长埋地下所显示的人生短促与空虚;并且又从当日时事的变化,从自身的生活或生命的维持看,都有“未知明日事”之感。在这种情况下,还能“为欢”;还能做到“余襟良已殚”,即能做到胸中郁积尽消,欢情畅竭,当然有其高出于人的不平凡的了悟与超脱。明日发生之事诚不可知,然生死之忧则未尝不知。诗人洒脱之处恰在于此。纵知此忧,今朝且尽情欢笑,生无所憾。这对于生死问题的了悟与超脱,是一种自然运化观、朴素生死观,比起当时“服食求神仙”、追求“神不灭”的士大夫,不知高出多少倍。
总之,这似乎是首平凡的小诗,其实诗情飘洒豪放,诗调轻盈明快,清吹与墓柏显得这般调和,无怪乎昔人对它极力赞赏,说明这首小诗的不平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