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江月·问讯湖边春色》是宋代词人张孝祥创作的一首词。起首二句,直接描述自己时隔三年旧地重游的怀恋心境,三四两句从客观风物欢迎自己的角度下笔,描画出上船离岸乘风过湖的情景。超脱尘网、得其所哉的无限快意,就这样得到了淋漓酣畅的表现。“世路”二句,暗承上片“过湖”,由描述转入议论,看似语意突兀,实是一脉相通。结尾两句,紧承“悠然”二字宕开一笔,着力描写来到湖中寒光亭时所见的自然美景,返归自然的恬适愉快,尽在言外,成为全词意境旷远、余音绕粱的结笔。
问讯湖(2)边春色,重来又是三年(3)。东风吹我过湖船(4),杨柳丝丝(5)拂面(6)。
问候这湖中的春水,岸上的春花,林间的春鸟,你们太美了,这次的到来距前次已是三年了。东风顺吹,我驾船驶过湖面,杨柳丝丝拂面,似对我的到来表示欢迎。
世路(7)如今已惯,此心到处悠然。寒光亭(8)下水如天,飞起沙鸥(9)一片。
人生道路上的曲折、沉浮我已习惯,无论到哪里,我的心一片悠然。寒光亭下,湖水映照天空,真是天水一色,水面上飞起一群沙鸥。
(1)西江月:词牌名,原唐教坊曲。又名《白苹香》、《步虚词》、《晚香时候》、《玉炉三涧雪》、《江月令》。双调,五十字,上下片各两平韵,结句各叶一仄韵。
(2)问讯湖:问讯,问候。湖,指三塔湖。
(3)重来又是三年:相隔三年重游旧地。
(4)过湖船:驶过湖面的船。
(5)杨柳丝丝:形容杨柳新枝柔嫩如丝。
(6)拂面:轻轻地掠过面孔。
(7)世路:世俗生活的道路。
(8)寒光亭:亭名。在江苏省溧阳县西三塔寺内。
(9)沙鸥:沙洲上的鸥鸟。
《西江月·问讯湖边春色》这首词大约是绍兴三十二年(1162)春,张孝祥自建康还宣城途经溧阳(今江苏省溧阳县)时所作。三年前,张孝祥在临安兼权中书舍人,后为汪彻所劾罢。不久知抚州(今江西临川),一年后又罢归。这样前后三年之内,两次遭罢。宦海风波,磨去了他那“少年气锐”的棱角,使他的心中蒙上了一层暗淡消沉的阴影。“一梦经年归去好,宦情全薄此情深”(《在临川追忆昭亭昔游用寄应庵如庵韵》),正是这种心境的自我写照。这与词中所吐露的人世感慨是相一致的。
起首二句,直接描述自己时隔三年旧地重遊的怀恋心境。「问讯」,表达出词人主动前来探望的殷切心情。「湖边」,点明远道而来,刚至湖岸,为下文乘船遊湖作铺垫。「春色」,形容万紫千红的美好春景,乃下文「东风」、「杨柳」之引笔。「重来」,说明是再次来此,表明「问讯」实是有意重访。「又是三年」,不仅突出相别的确切时间,而且暗示其间经历了人生的多少波折变幻;一个「又」字,内涵复杂,既包含了对时光流逝的叹惜,对历经坎坷的感慨,也包含了对湖边春色的怀恋,对再次来此的欣喜。词人酷爱自然之情,潇洒出尘之姿,就在这质朴明快、语近情深的起句中脱颖而出,奠定了全词飘逸清朗的基调。
如果说起首两句是从词人有意重访的角度而言,三四两句则从客观风物欢迎自己的角度下笔,描画出上船离岸乘风过湖的情景。「东风」、「杨柳」,都紧承「春色」发展而来。东风似乎有意,轻轻吹拂,送我渡过湖波;杨柳似乎含情,微微摆动,丝丝擦着我面。词人不说船乘风势,人触柳丝,而说风助船行,柳拂人面,正是注情于物的拟人写法,从而创造出一个物我合一、通体和谐的艺术境界。词人那种超脱尘网、得其所哉的无限快意,就这样得到了淋漓酣畅的表现。
上阕以作者自己与风物的互相映衬,表达了重访三塔湖离岸登船之际的快意感受;下阕则以世路与湖亭的强烈对比,抒发了置身寒光亭时的悠然心情。
「世路」二句,暗承上阕「过湖」,由描述转入议论,看似语意突兀,实是一脉相通。「世路」,是一条政治腐败、荆棘丛生的路,与眼前这东风怡人、杨柳含情的自然之路岂能相提并论。然而,词人说是「如今已惯」,这不仅表明他已历尽世俗道路的倾轧磨难,对权奸的打击、社会的黑暗业已司空见惯,更暗寓着他已看透世事、唾弃尘俗的莫名悲哀和无比忧愤。因此,「此心到处悠然」,也就不仅在说自己的心境无论到哪儿总是悠闲安适,更包含着自己这颗备受折磨、无力回天的心只能随遇而安、自寻解脱了。词人由爱国志士而成江湖处士,无奈去到和谐美好的大自然中寻求解脱,内心悲愤难言,却说「到处悠然」,可谓语近旨远,沉郁至极,与那「而今识尽愁滋味,欲说还休。欲说还休,却道天凉好个秋」的辛弃疾先后同调,从而铸成凝聚全词主旨的警句。
结尾两句,紧承「悠然」二字宕开一笔,着力描写来到湖中寒光亭时所见的自然美景。词人撇开「世路」,来到寒光亭上,只见寒光亭下的湖水一碧万顷,犹如辽阔无际的蓝天;在这明丽如画的水天之间,一群沙鸥展翅飞起,自由翱翔。这一静一动、点面交映的画面,充满了蓬勃的生气,陶醉着词人的心胸。特别是沙鸥飞起的镜头,不仅使整个画面灵动起来,更寄寓着「鸥鸟忘机」(典出《列子·黄帝》)与鸥同盟的深意。如果说上阕以问讯春色和风物含情写出了物我一体的美妙境界,那么,下阕就以唾弃世路和同盟鸥鸟表露出投身自然的悠然心境。而这末尾两句,纯粹写景,以景结情,语淡意远,余味不尽,词人对于世路尘俗的鄙弃憎恶,对于返归自然的恬适愉快,尽在言外,从而成为全词意境旷远、馀音绕粱的结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