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诗三首

沈佺期 〔唐代〕 沈佺期

【其一】

落叶惊秋妇,高砧促暝机。

蜘蛛寻月度,萤火傍人飞。

清镜红埃入,孤灯绿焰微。

怨啼能至晓,独自懒缝衣。

【其二】

妾家临渭北,春梦著辽西。

何苦朝鲜郡,年年事鼓鼙。

燕来红壁语,莺向绿窗啼。

为许长相忆,阑干玉箸齐。

【其三】

闻道黄龙戍,频年不解兵。

可怜闺里月,长在汉家营。

少妇今春意,良人昨夜情。

谁能将旗鼓,一为取龙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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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原文 作品简介译文注释创作背景文学赏析 作者简介

作品简介

《杂诗三首》是唐代诗人沈佺期创作的五言律诗组诗作品。这组诗都是写闺中的怨情,流露出明显的反战情绪。其中第三首诗广为流传,是诗人的代表作,诗人以细腻的笔触展现了少妇在秋夜中的孤独与思念,以及她对战争早日结束的殷切期盼,并通过“闺里月”与“汉家营”的意象,巧妙地将两地相思之情融为一体,展现了战争的残酷与人民对和平的渴望,末句以问句作结,深刻反映了当时社会的反战情绪,全诗构思新颖,情感真挚,言短意长,含蕴不尽。

译文注释

译文

逐句全文

【其一】

其一

落叶惊秋妇,高砧促暝机(1)

秋风起,落叶纷飞惊动了闺中的女子,远处传来高高的捣衣声催促着黄昏的降临。

蜘蛛寻月度,萤火傍人飞。

蜘蛛在月光下忙碌地寻找着方向,萤火虫则依偎着人儿低飞。

清镜红埃(2)入,孤灯绿焰微。

清澈的铜镜上落满了灰尘,孤灯的火焰微弱,泛着绿色的光芒。

怨啼能至晓,独自懒缝衣。

她的哀怨哭泣直到天明,独自一人懒得再拿起针线缝制衣物,心中满是愁绪。

【其二】

其二

妾家临渭北(3),春梦(4)辽西(5)

我的家靠近渭水之北,而我的春梦却常常飘向遥远的辽西之地。

何苦朝鲜郡,年年事鼓鼙。

为何那朝鲜郡要年年战乱不断,使得战鼓声声不息呢?

燕来红壁语,莺向绿窗啼。

燕子飞来在红色的墙壁上呢喃,黄莺在绿色的窗前啼鸣,它们似乎也在诉说着思念。

为许长相忆,阑干(7)玉箸(8)齐。

为了这份长久的思念之情,我泪水涟涟如同玉箸般齐整,无法抑制内心的哀愁。

【其三】

其三

闻道黄龙戍(9)频年(10)解兵(11)

听说黄龙城那边,连年战火不断,士兵们从未得到真正的休息。

可怜闺里月,长在汉家营(12)

可怜那闺房中的月亮,也仿佛在汉家军营中长久地照耀着。

少妇今春意,良人(13)昨夜情。

少妇们在这春日里满怀思绪,而她们的丈夫在昨夜也定是辗转反侧,思念着家中的人。

谁能(14)旗鼓(15),一为取龙城。

谁能带领军队,高举战旗,擂响战鼓,一举攻下龙城,结束战争,让我们能够团聚呢?

注释

(1)暝机:谓夜织。机,指织布机。

(2)红埃:犹红尘。指飞扬的尘土。

(3)渭北:渭河以北。渭河为黄河最大的支流,在陕西中部。

(4)著:附着。

(5)辽西:辽河以西。今辽宁西部。

(6)鼓颦:指大鼓和小鼓,古时军中常用的乐器,因借喻军事。颦,小鼓。

(7)阑干:纵横貌。这里指眼泪纵横。旧题汉蔡琰《胡笳十八拍》之十七:“岂知重得兮入长安,叹息欲绝兮泪阑干。”

(8)玉箸:玉制的筷子,比喻眼泪。南朝梁刘孝威《独不见》:“谁怜双玉箸,流面复流襟。”

(9)黄龙戍:即黄龙冈,唐时东北驻兵要地,在今辽宁开原县西北。

(10)频年:连年。频,多次。

(11)解兵:罢兵,解除战事。

(12)汉家营:指唐军营。唐人常以汉指唐。

(13)良人:古代妻子对丈夫的称谓。

(14)将:率领、指挥。

(15)旗鼓:旗、鼓在古代曾经用以指挥进军。这里代指军队。

创作背景

《新唐书·北狄传》及《通鉴》均载,武周万岁通天元年(696),营州的契丹人李尽忠、孙万荣等叛,攻城掠地,打到幽州,前后数年,朝廷多次增兵才平定下来。黄龙戍正在营州西北,当时,陈子昂、乔知之、崔融等文人均曾从征,也有诗作抒发对兵烽战火的感慨。沈佺期这组诗大约也是以此为背景而作的。

文学赏析

在唐以前,孔融、曹丕、曹植等都有以“杂诗”为题的作品,内容多写离别相思和抒发人生感慨。沈佺期的这组《杂诗》共有三首,都是写闺中的怨情,流露出明显的反战情绪。第一首诗写思妇的生活情状:深秋落叶飘零,百无聊懒,她只能面对孤灯绿焰不住地怨啼,缝制征衣;第二首诗写东北战事经久不息,思妇长守空闺,面对莺歌燕语,触景生情,泪流满面;第三首诗写征人之妻怨恨“频年不解兵”,转而希望“谁能将旗鼓,一为取龙城”,速战速决使他们夫妻早日团聚。

其中第三首诗是沈佺期的代表作,思想上较为积极,艺术上也颇具特色。首联叙述闺怨的原因:“闻道黄龙戍,频年不解兵。”这两句是说,黄龙戍一带,长年战争不断,至今没有解兵罢战。诗篇一开始就把矛头指向无休止的战争,它不但为下文抒发“闺里”“营中”的相思之苦做了铺垫,客观上也流露了诗人的反战情绪。有了这样的背景,诗文最后把结束离人之苦的希望寄托在战争的结束上,也就顺理成章了。

颔联是一个写意式的特写镜头:“可怜闺里月,长在汉家营。”诗人像一个高明的摄影师,在展示了全景(背景)之后,镜头一转,观众的视线被拉到直接饱受战争之苦的“闺里”和“营中”。从字面上理解,则是说,那轮象征团圆的明月,同时照看闺中的思妇和营中的良人。显然,诗人是以月写人,一笔写出两人的离恨。明月高挂中天,照着不眠的闺妇,而闺中人却沉浸在对征人的思念中;这月亮也照着不眠的征人,而征人也正在思念着闺中之妇。这两句借月写人,以月寄情,含蓄而巧妙地抒发了饱受战乱之苦的离人相思之苦。“可怜”二字,又情不自禁地道出了诗人无限的同情与理解,可谓一箭三雕。

颈联在意义上紧承颌联,进一步描写少妇良人的相思之情:“少妇今春意,良人昨夜情。”今晚面对圆月而良人不见更勾起少妇此时此刻强烈的渴盼,但满腔蜜意无可寄托,聊作安慰的只有回忆从前相守一起的柔情。“今春”与“昨夜”相对,显然是借“今”与“昨”的时间矛盾,极写思妇难以抑制的感情冲动。这并非夸大其辞,只要稍加设想就可知道:在那样一个时代,对于一个只能守在闽中的弱女子来说,良人守边之地于她不啻是天涯海角,关山重重,路途迢迢,凭她一已之力是无法实现团聚愿望的。可以说,战争不结束,她与良人就不得相见。由此可以想见古代会有多少这样的怨妇,难怪有许多诗人在代她们发“怨”。在这种情形下,少妇的千种怨情、万般思念,化作了一个包含强烈愿望的问句:“谁能将旗鼓,一为取龙城?”这两句诗是说:有谁能够带兵克敌,一举夺胜呢?全诗以此问句作结,无须回答,却自有深长的含意,它从少妇的心情出发设问,却道出了千千万万饱受夫妇别离痛苦的人们的共同心声,其中自然也有诗人写作此诗的真实用意。诗的主旨就在这短促深沉的问句中明确显现出来。

这首诗从对战争的普遍怨情写起,中间选取了饱受战乱之苦的典型人物少妇和良人,以特写镜头的方式描绘彼此的相思之苦、最后又以满怀希望结束,道出了广大人民的心声,怨而不恨,悲而不伤,表现出诗人对这场战争鲜明的态度,这是非常可贵的。另外,全诗构思比较新颖巧妙,诗人把人类共同的情绪(怨战,盼望战争早日结束),投射在两个具体对象身上(“少妇”和“良人”),又从少妇的角度出发,写出两人的“情”“意”,可谓大处着眼,小处落墨,别有新意。从文气上看,前两联都是十字句,自然浑成,一气贯通,语势较和缓;颈联是对偶工巧的两个短句,有如急管繁弦,显得气势促迫;末联采用散行的句子,文气重新变得和缓起来。全诗以问句作结,越发显得言短意长,含蕴不尽。

作者简介

沈佺期

沈佺期

唐代著名诗人,律体开创者

沈佺期(656 — 715),字云卿,相州内黄(今属河南)人。上元(唐高宗年号,674—676)进士,官至太子少詹事。曾因贪污及谗附张易之,被流放驩州。诗与宋之问齐名,号称“沈宋”,多应制之作。流放时期的作品,则多对其境遇表示不满。律体谨严精密,对律诗体制的定型颇有影响。原有文集10卷,已散佚,明人辑有《沈佺期集》。

参考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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