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叶飞·露迷衰草

周邦彦 〔宋代〕 周邦彦

露迷衰草。疏星挂,凉蟾低下林表。素蛾青女斗婵娟,正倍添凄悄。渐飒飒、丹枫撼晓。横天云浪鱼鳞小。似故人相看,又透入、清辉半晌,特地留照。

迢递望极关山,波穿千里,度日如岁难到。凤楼今夜听秋风,奈五更愁抱。想玉匣、哀弦闭了。无心重理相思调。见皓月、牵离恨,屏掩孤颦,泪流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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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原文 作品简介译文注释创作背景文学赏析 作者简介

作品简介

《霜叶飞·露迷衰草》是宋代词人周邦彦创作的一首词,此词写秋夜怀人,抒情主人公在凄清寂寥的秋夜月色星空下思念伊人,并想象揣度对方同样为离愁别恨难以排遣而伤心无眠。词分两片,前片是以男性为中心,后片以女性为中心,互为明暗,构成一幅美丽的秋夜图景。全词情景交融,意境浑成。

译文注释

译文

逐句全文

(2)衰草。疏星挂,凉蟾(3)低下林表(4)。素蛾青女(6)斗婵娟,正倍添凄悄(7)。渐飒飒(8)丹枫(9)撼晓。横天云浪鱼鳞(10)小。似故人相看(11),又透入、清辉半晌,特地留照。

衰败的草丛缀满了迷蒙的露珠,几颗疏星挂在天际,月亮落到了树林的边上。月色和霜气互相激射者,使秋夜显得更加凄清寂寥。红色的枫树飒飒地摇撼着,天渐渐破晓了。鱼鳞状的云彩,波浪般地伸展着,横亘天际。忽然,像依依不舍的老朋友,月亮把清澈的光辉透进来,特意再照看我一会儿。

迢递(13)望极关山,波穿千里(14)度日如岁(15)难到。凤楼(16)今夜听秋风,(17)五更愁抱(18)。想玉匣(19)、哀弦闭了。无心重理相思调(20)。见皓月、牵离恨,屏掩孤颦(21),泪流多少。

极目眺望那遥远的关山,但见江波千里流去。我感到度日如年,却无法到达那边。今天夜里,她在凤楼上听着瑟瑟秋风,到这五更天气,将如何排遣愁怀呢?可以想见,她已经把悲哀的瑶琴锁进玉匣里,再没有心情去弹奏相思的曲子了。可是每逢看见明月当空,必定仍然会牵引起满腔离愁别恨。她独自躲在屏风后面,双眉深锁,不知流下多少眼泪。

注释

(1)霜叶飞:词牌名。此调陈本注“大石”调。双调一百十一字,前段十句六仄韵,后段十句五仄韵。此词《草堂诗余》题作”秋思”,《花草粹编》作“秋夜”。

(2)迷:模糊不清,迷迷蒙蒙。

(3)凉蟾:月亮。古代神话传说月中有蟾蜍,故以蟾代月。

(4)林表:林外。

(5)素娥:即嫦娥,传说中的月中女神。

(6)青女:霜神。婵娟,形态美好。李商隐《霜月》涛:“青女素娥俱耐冷,月中霜里斗蝉娟。

(7)凄悄:凄清寂寥,冷冷清清。

(8)飒飒:风声。

(9)丹枫:红色的枫叶。

(10)鱼鳞:水气上升为云,其状似鱼鳞。

(11)似故人相看:毛本、《草堂诗余》、《花草粹编》均作“见皓月相看”。

(12)半饷:半饭之久,一会儿。饷,同“晌”。

(13)迢递:遥远貌。

(14)波穿千里:谓望眼欲穿。

(15)度日如岁:度日如年。

(16)凤楼:原指空中楼阁,后作楼的美称。

(17)奈:不奈,无奈。

(18)五更愁抱:彻夜忧愁。更,占代夜间计时单位,一夜分五更,每更约两小时。

(19)玉匣:装饰精致的匣子,也是匣的美称。此指琴匣。

(20)相思调:陶谷《春光好》词:“琵琶拨尽相思调,知音少。”

(21)孤颦:独自发愁。颦,皱眉。见皓月,陈注本作“似故人”。

创作背景

秋夜将尽,霜风凄紧。陪伴了词人一夜的圆月,终于坠落到树林后面。过了一会儿,它仿佛依依不舍似的,忽然又向缥缈的天幕投出最后一抹光辉,词人的心弦被强烈的拨动了,他的思绪一下子伸展得很远,写下《霜叶飞·露迷衰草》此词。

文学赏析

《霜叶飞·露迷衰草》这首词,很能见出周邦彦的“浑成”手法,即善于将单一的境界,以明暗或对衬的两种手法出之,使得词境变得浑然而浑厚。

这阕词《草堂诗余》题作“秋怨”,《花草粹编》题作“秋夜”。这两题都只对了一半。盖“秋怨”是女性色彩,“秋夜”是男性色彩,而这阕词前半是以男性为中心,以“秋夜”为是;后半以女性为中心,故以“秋怨”为是。但又二者交织,互为明暗,构成一幅极为浑成的图景。所以陈洵《海绡说词》中说此词“只是‘美人迈兮音尘绝,隔千里兮共明月’二句耳,以换头三句结上阕。凤楼以下,则为其人设想。一边写景,即景见情;一边写情,即情见景。双烟一气,善学者自能于意境中求之”。这里“凤楼以下,则为其人设想”为一句,下面“一边写景,即景见情;一边写情,即情见景”为另一句,涵盖全词,不是谓“凤楼以下”才如此。故这里所谓“双烟一气”,就是说前后、或者说上下阕男女之思的两边景色。所谓“双烟”,而实则是一景的明暗写法,故是“一气”,是指词通体的特色。

此词开头三句,乍看是由远而近,是顺着写的;其实是倒入式。是人在林下,林在疏星之下,月已西沉,低于林表。林外则是更为广袤的闪着晶莹露珠的原野。这是他此时所处之地点。于“蟾”上着一“凉”字,写秋月,亦写身世。一字双绾,是月也凄凉,人也凄凉;由人而及月,这就是“双烟一气”。“露迷”点出月光,是露珠在月光之下泛着一片银光,是以连衰草都看不见了。将衰草化为一片晶莹的月光,使人置身在此清凉界,看似更为华丽了,其实较之衰草似更凄凉。著一“迷”字,化单一之衰黄为晶莹浑厚。星之“疏”,亦由月之亮。这是一个大好月色的秋夜。而这个“下”字又下得极有深度。因为“下”是一个过程;不说“在”而说下的,是因为他一直看着月亮由上而下到了树梢。则如此良夜,正是人难以堪。这一“下”字,是月的历程,也正是人的心路的历程。这上面的月光,下面的露光,上下交辉,映出一个清凉世界;所以说这是青蛾和蝉娟相斗艳,它们正较着劲,全不管有人在“倍添凄悄”。“凄悄”,既是写秋,又是写身世。人之情与景同时并写,是人眼之所见,亦是人身心之所感;这又是“双烟一气”。如此一个清凉世界,着此一伤心人独处,所谓“人消瘦,天不管”,则这天地之间,十分孤独,因此也可以看出人世之不见容。将自己之一派秋思和自己之身世以及由此而引出的感慨,写得如此之深沉凝重而又凄清美丽。这是文有兼味,就是所谓的“浑厚”。若说这“下”字是暗示,则“渐飒飒、丹枫撼晓”的“渐”字,就是明白地交代时间的进程了。“渐”既是时间的进程,也是心路的历程。从夜到晓,人不睡,亦不思睡。“飒飒”写“撼”字,也是写前面的“凉”与“凄”。撼晓,几乎是将天摇亮了,复为前面的凄凉意境再添一笔,飒飒秋风,直似看到丹枫在摇动,这才感到“飒飒”,则前之不觉,不是没风,而直是专一于思,遂而不觉罢了。这“飒飒”,又不止是写风,也同时在“双烟一气”地写人了。因为天“晓”,所以这才看出了天上的云作鱼鳞细浪状。这看似写实,然而却是起着在感情上更逼进一层的作用:天亮了,云起了,这月也淡了,再不也似要被这云掩了。然而它似乎还要强留一时片刻,依依不舍。这个月的迟留过程,自然不是客观的,而是人的主观心理感受。所以他将这“又透入清辉半饷”,得出了“似故人相看,特地留照”的关怀。这月不得不走了,却还要强留一晌,为的是特地关照他一番。语意凄切,已为下阕转入到“凤楼”作好了铺垫。则上阕之写景,盖不止望也,更无处不思耳。

过片由人想到平日之“望极”:这眼波所穿透的空间是千里迢递的关山,这时间是度日如年之岁月。是写不能不望,又何其难望。这三句处于这过渡的中间带,既总结上面的他之难眠,又开启了下面“凤楼”以后的她的相思,这又是“双烟一气”。两两兼及,说是双方的,其实写的还是一己之相思。所以,“凤楼”以下,乃是由望而生的揣度之辞。揣度她今夜是否也不睡,而于她所在的“凤楼”听此秋风。“秋”直至此处点出,而上阕则以枫之丹暗示;“秋风”,在此处点出,而上阕则以“撼”暗示。俱都是同一景物,而以明暗之手法出之。“愁抱”,说的是人“抱”,而“愁”则归自己。不论那人此时所抱者为何,或人、或枕,然而只要不是自己,在他想来,所“抱”者皆是“愁”。这又明是说人,而实暗寓自己。“想玉匣、哀弦闭了”,“想”,是明说此为自己设想之辞,前面“凤楼”亦是自己想象之辞,却不明说;同一设想,而又有明暗,特别于次句挑明,章法运用巧妙。“哀弦闭了”,是“无心重理相思调”,又与上阕的素蛾、蝉娟两两相斗对照。同一月色,彼处斗,此处自然亦斗。这与“人消瘦,天不管”又是同一哀怨。 “见皓月”,是明写,而开头却是用“疏星”以暗示,则此处明写之“牵离恨”,当亦衬出上阕之月下、见晓,同是“牵离恨”了。此处是“掩屏”而彼处则是“林下”;此处是“孤颦”,而彼处则是“凄悄”。只不过这里是显出女性的特征,而那里特重意气,于耿介中极见孤傲。情景是凄清的,而他虽极缠绵之软媚,而外表却给人以冷冷地孤傲以独立的印象。

《霜叶飞·露迷衰草》此词将人与情与己交织在一起写,有的是以明暗的手法写出“双烟一气”,有的是以对衬的手法,同样也是写出“双烟一气”。正是这种一气而双烟的写法,遂使得仅一百十一字的《霜叶飞》,读来是如此丰满,令人荡气回肠。可见这种“双烟一气”的手法,就是它之所以“浑厚”的奥妙之所在。

作者简介

周邦彦

周邦彦

北宋文学家、音乐家,婉约派词人

周邦彦(1056—1121),字美成,号清真居士,钱塘(今浙江杭州)人。官历太学正、庐州教授、知溧水县等。少年时期个性比较疏散,但相当喜欢读书。精通音律,曾创作不少新词调。作品多写闺情、羁旅,也有咏物之作。格律谨严,语言曲丽精雅,长调尤善铺叙。为后来格律派词人所宗。作品在婉约词人中长期被尊为“正宗”。旧时词论称他为“词家之冠”或“词中老杜”。有《清真居士集》,已佚,今存《片玉集》。

参考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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