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柳啼鸦,单衣伫立,小帘朱户。桐花半亩,静锁一庭愁雨。洒空阶、夜阑未休,故人剪烛西窗语。似楚江暝宿,风灯零乱,少年羁旅。
迟暮。嬉游处。正店舍无烟,禁城百五。旗亭唤酒,付与高阳俦侣。想东园、桃李自春,小唇秀靥今在否?到归时、定有残英,待客携尊俎。
《琐窗寒·寒食》是宋代文学家、音乐家周邦彦的词作。此词描写作者年老远游思念家乡的凄凉感受。上片由今日而转入未来,再由未来转入昔日;下片重在写迟暮之年的作者对远方故乡及亲人的怀念。全词在忽此忽彼的时空转换中,吞吐复杂心绪;字句典雅,巧妙化用前人诗句而无雕琢之痕。
暗柳(1)啼鸦(2),单衣(3)伫立(4),小帘朱户(5)。桐花(6)半亩,静锁一庭愁雨。洒空阶(7)、夜阑(8)未休,故人剪烛西窗语(9)。似楚江(10)暝(11)宿,风灯零乱,少年羁旅(13)。
柳荫深处传来了鸦啼阵阵。我身着单衣,倚靠在垂着帘子的红色窗门。啊!庭院是那样寂静,锁满了让人忧愁的雨声。这冷密的雨点,洒向空荡荡的石阶,深夜还落个不停。如此雨景,宛如我少年时作客荆州,夜宿楚江,一边看那江中灯火在风雨中闪烁不定,一边和故人畅抒友情。
迟暮(14)。嬉游(15)处。正店舍无烟,禁城(16)百五(17)。旗亭(18)唤酒,付与高阳俦侣(19)。想东园、桃李自春(20),小唇秀靥(21)今在否?到归时、定有残英(22),待客携尊俎(23)。
如今我已是暮年的人。且不说京城胜游处正逢寒食节,一律把烟火禁;即使像“旗亭唤酒”的事儿,还是让那些高阳酒徒去逞豪兴。我只怀念家乡东园中的桃李花,虚度了美丽的青春。那个有樱唇一点和小小酒窝的美人儿,是否还在将我等?我多么盼望归家时,枝头上还有残留的花朵,等待我这个久久作客他乡的人,将美酒佳肴向我铺除。
(1)暗柳:言柳色已深。
(2)啼鸦:乌鸦啼叫。
(3)单衣:单层无里子的衣服。
(4)伫立:长时间地站立。
(5)朱户:泛指朱红色大门。
(6)桐花:桐树盛开的花,开于清明之时,花白色。
(7)空阶:空荡的阶台。
(8)夜阑:夜残;夜将尽时。
(9)剪烛西窗语:借李商隐《夜雨寄北》“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语,抒发怀乡之情。
(10)楚江:指流经湖北宜昌至安徽芜湖一带的长江。
(11)暝:日落,天黑。
(12)风打零乱:此形容人生短暂,老年人如风前之烛。
(13)羁旅:身在他乡。
(14)迟暮:指黄昏,比喻晚年。
(15)嬉游:游乐;游玩。
(16)禁城:全城皆禁火。
(17)百五:指寒食节。
(18)旗亭:市楼。古建于市中,上立旗帜,为观察指挥市集之所。此处代指酒店。
(19)高阳俦侣:高阳酒徒的朋友。《史记》:郦食其以儒冠见沛公刘邦,刘邦以其为儒生,不见,食其按剑大呼:“我非儒生,乃高阳酒徒也!”因见之。后因称饮酒狂放不羁者为高阳酒徒。高阳,地名,属今河北省保定市高阳县。俦侣,即伴侣。
(20)自春:花朵照常开放。
(21)小唇秀靥:此处借花指人。李贺诗:“浓眉笼小唇”,又“晚奁妆秀靥”,写女子美貌。靥:脸上的酒窝。
(22)残英:残存未落的花。
(23)尊俎:古代盛酒和肉的器皿。此处指酒席。尊,同“樽”。
据罗忼烈《周清真词时地考略》,《琐窗寒·寒食》这首词是周邦彦第三次居汴梁时,即宋徽宗政和六年(1116年)或七年(1117年)所作,时在春末夏初。此时作者已经年逾花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