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树浓姿独看来,秋庭暮雨类轻埃。
不先摇落应为有,已欲别离休更开。
桃绥含情依露井,柳绵相忆隔章台。
天涯地角同荣谢,岂要移根上苑栽。
《临发崇让宅紫薇》是唐代诗人李商隐创作的一首七言律诗。诗篇从秋庭幕雨的背景衬托下,勾画出一树浓花鲜艳触目的图象,明暗对比强烈,正象征诗人自己与周围环境的尖锐冲突,次联刚提出“有待”,“紧接着”“别离”,希望转为失望,感情抑扬起伏。颔联联承接别离写家室之思,结尾故作宽解,却仍无法掩饰去国离京时失意感伤的情怀。这首诗写得含蓄蕴藉,情意深沉。
一树浓姿(1)独看来,秋庭暮雨类轻埃(2)。
一树孤独的紫薇,竟千娇百媚怒放开来,秋天深深庭院的暮雨细蒙蒙类似尘埃。
不先摇落(3)应为有,已欲别离休更开。
紫薇花不过早凋谢是要把欣赏的人儿等待,现在赏尝花人就要离去,花也不必再开。
桃绥(4)含情依露井(5),柳绵(6)相忆隔章台(7)。
对紫薇一往深情的桃花紧紧依傍露井,轻柔芜媚的柳条对紫薇互相间的思念竟隔着幸台。
天涯地角同荣谢,岂要移根上苑(8)栽。
无论花开在天涯地角,同样有荣有谢,又何必定要移植到皇家苑林去栽?
(1)浓姿:花树盛开的姿态。
(2)轻埃:细小的灰尘,比喻蒙蒙细雨。
(3)摇落:零落、凋谢。
(4)桃绥:桃花,绥是丝带,形容桃花的光泽。
(5)露井:没有益的井。
(6)柳绵:柳条,棉即丝棉,形容柳条的柔软。
(7)章台:战国秦宫名,在陕西长安县故城西南隅,台下有章台街。
(8)上苑:上林苑。在长安之西,本为秦时旧苑,汉武帝重新扩建,周围广三百里。
李商隐为王的女婿,对崇让宅中的一切自然很熟悉。会昌元年(841),王茂元出为忠武节度使、陈许观察使(治所在陈州,今河南淮阳县),秋,李商隐受招赴陈许为掌书记,《临发崇让宅紫薇》此诗是诗人离开洛阳崇让宅前夕,于秋雨之中观紫薇有感而作。
《临发崇让宅紫薇》首联写崇让宅的庭院之中,一树紫薇花事繁茂。诗人独自一人,在傍晚时分欣赏,此时,正秋雨绵绵,如尘埃般又轻又细,漫天飘洒。“独看”二字,既写出作者的孤独无人相伴,也写出紫薇的寂寥无人欣赏。
颔联“不先摇落应为有,已欲别离休更开”,意谓紫薇于秋天而未摇落,应是为我而开,然而我现在即将离此地而他住,花开再无人赏,也不要再开了吧。在这四句之中,作为欣赏客体的紫薇与作为欣赏主体的诗人之间似有一种惺惺相惜之情,紫薇与诗人实已合二为一。
颈联引入两种花与紫薇形成对比,生于露井之上的桃树和长于章台街旁的柳树,与空庭暮雨中的紫薇相比,是逢时而得意者。“桃缓”佩于贵官之身,此处隐以拟人,也许指与诗人同年登第而仕途得意者;“柳绵”飘于繁华街市,也许是比喻在京城为官的同年。露井之桃,章台之柳,皆逢时得地,更反衬出紫薇的落寞无主之状。
尾联写种植于帝京上苑的桃柳与沦落“天涯地角”的紫薇既然同一荣谢,又何必非要以“移根上苑”为幸运。“天涯地角”比喻自己将要离开东都洛阳崇让宅而远适他方;“移根上苑”则是比喻担任京城中的清要美职。此处作者明显以紫薇自喻,“岂要”之语,是无奈之中的自我解嘲,而解嘲之中也隐约有愤激不平之气。从另一方面说,推想到作者的内心深处,仍然忘不了置身朝廷的“梦”。这个梦,折磨了他一辈子,几乎令他在不同的时地,不论接触到任何外物,都会有意无意地要拉扯到这个梦境中去。可惜,梦境永难化为现实,李商隐也就成为一个标准的追梦者。
就此诗的艺术而言,末句如不用“移根上苑”之语,似乎更好。首联在秋亭暮雨中独赏紫薇,三四句,别出奇想,认为紫薇之不先摇落,应是为了有我之前来欣赏,然后在临发之际,吩咐它不要再开。“花”与“人”之间,简直到了物我相通的境界。前四句,完全以“我”为主,在李商隐的诗歌中,极少有此心态。五六句,一笔推开,为紫薇找来两个同伴,一个是“桃”,一个是“柳”,此种作法,乃是李商隐的惯用伎俩。事实上,对“紫薇”所要说的话,到第四句,已到了尽头,再说便不免重复。在此种情况之下,一笔推开,另觅同伴,再结合主题,以引伸出某一种足以说明生死荣谢的道理,自然是最好不过的笔调。所以,第七句紧接着提出一个共同的规律,那就是“天涯地角同荣谢”,这句话用在这里,也实在足以撼人心弦。可惜,最末一句的“移根上苑”,破坏了全诗的情调,从而令前后失去了和谐,无端减低了欣赏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