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日,丰宜门外过裴村别业。
野水斜桥又一时,愁心空诉故鸥知。凄迷南郭垂鞭过,清苦西峰侧帽窥。
新雪涕,旧弦诗,愔愔门馆蝶来稀。红萸白菊浑无恙,只是风前有所思。
《鹧鸪天·野水斜桥又一时》是清代词人朱孝臧所创作的一首词,此词上片写重过刘宅的自我形象和内心活动,饱含凄恻之意;下片抚今追昔,悲叹物在人亡的现实。全篇幽忧怨悱,曲婉含蓄,以景写情,情在其中。结末“只是风前有所思”中的“有所思”三字,把无尽的思念及愁苦全表现在无言之中,沉郁绵邈。
九日,丰宜门外过裴村别业。
九月九日重阳节这一天,在丰宜门外,路过刘光第住所。
野水斜桥又一时,愁心空诉故鸥(1)知。凄迷南郭(2)垂鞭过,清苦西峰侧帽窥(3)。
重过这野水斜桥,竟是物在人亡,已非当初诗酒兴会时,满怀的愁绪,徒然向旧日的鸥鸟告知。我垂鞭缓缓走过——秋色凄凉迷茫的南郭。仿佛心有余悸似地,侧帽把容色愁苦的西山偷窥。
新雪涕,旧弦诗(4),愔愔(5)门馆蝶来稀。红萸白菊(6)浑无恙,只是风前有所思。
刚刚拭去泪水,不禁又想起——往日曾在一起弹琴吟诗,如今却是门庭冷清,连蝴蝶也很少飞来嬉戏。院中的红萸和白菊,仍旧安然开放,只是在瑟瑟秋风中,默默地若有所思。
(1)故鸥:鸥鸟为旧识,勾起物在人亡之叹。
(2)南郭:城之南门。
(3)清苦西峰侧帽窥:用姜夔(kuí)《点绛唇》词意:“数峰清苦,商略黄昏语。” 清苦,清瘦愁苦。西峰,当指京郊西山。
(4)新雪涕,旧弦诗:谓当日的弦歌之地,如今已变为悼亡下泪之处。雪涕,拭泪。《晋书·刘隗传》:“帝雪涕与之别。” 弦诗,弹琴咏诗。
(5)愔愔:静寂。
(6)红萸白菊:《风土记》:“以重阳相会, 登山饮菊花酒,谓之登高会,又云茱萸会。 ”茱萸,落叶乔木,开小黄花,果实红色,可人药。重阳节时人们常将茱萸插头上。
《鹧鸪天·野水斜桥又一时》这是一首悼念亡友之作。刘光第和谭嗣同、康有为等是光绪帝变法维新的主要助手,曾经为推行新法出过许多力。戊戌政变后,刘光第等人被害。作者是同情、倾向“帝党“”的人物,故这首词即是对刘光第的伤悼,同时也是为变法维新唱的一首挽歌。
“野水斜桥又一时,愁心空诉故鸥知。”开头写路途所见及心情哀愁。“又一时”,可知置村行此并非自今日始。光第在世之时,他是来过此处的。如今光第下世,疆村又访其故宅,自然哀愁系心。“野水斜桥”,其景依旧;物是人非,心境迥异从前。往日的裴村别业定然是“群鸥日日来”,如今主人已殁,鸥来如故,彊村的满怀哀愁只能说给“故鸥”听了。但是,打眼的,“空诉”,下笔极沉痛,有“弦断有谁听”之趣。
“凄迷南郭垂鞭过,清苦西峰侧帽窥。”表象为动态描写,内涵是心境刻画。“凄迷”与“清苦”,不释自明。“垂鞭”写坐马似知人意,过裴村别业,束步缓行,而主人却不忍着鞭。“侧帽”,多用以描写装束洒脱,而此处则表明疆村哀愁填膺,无心正冠。从韵脚上的“窥”字,还可以想见光第罹难后其宅或有大兵监护的情形。
“新雪涕,旧弦诗,惜惜门馆蝶来稀。”新与旧对举,前者自表哀痛;后者追忆故交,于中可见光第在世时抚弦吟诗的形象,还可推知,彼时僵村定在一旁。“情惜”句写光第“门前冷落鞍与稀”的情景。想当初,裴村别业门外流水,门内鲜花。如今主人遇害,流水依旧而花无人管以至凋零,故有“蝶来稀”之笔。其悼念的悲情渗在字缝里头。
煞尾向光第致以深沉的悼忱:“红萸白菊浑无恙,只是风前有所思。”“红萸白菊”遥唤题序中的“九日”,而“浑无恙”大有物犹如此,人何以堪之慨。最后头的“有所思”,前边已说得甚透,何须赘言。
《鹧鸪天·野水斜桥又一时》全词写得情景融谐,愁浓语淡,含蓄委婉,蕴藉深沉。陈三立说疆村词“沉抑绵邈,莫可端倪”《墓志铭》,甚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