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谷春生,熏叶气、玉筒吹谷。新阳后、便占新岁,吉云清穆。休把心情关药裹,但逢节序添诗轴。笑强颜、风物岂非痴,终非俗。
清昼永,佳眠熟。门外事,何时足。且团圞同社,笑歌相属。著意调停云露酿,从头检举梅花曲。纵不能、将醉作生涯,休拘束。
《满江红·冬至》是南宋文学家范成大创作的一首词,上片描写了冬至时的寻常景色,借写冬至日节序的变化,抒发了对时光流逝、世事沧桑的感慨;下片以自问自答的形式表露心迹,提醒自己在纵情欢聚时也要保持清醒、自制,虽有且去行乐思想的流露,但在作者的心中是有所郁结的。全词写景凝练传神,移情换景,情绪波澜起伏,意味无尽。
寒谷春生,熏叶气(3)、玉筒吹谷。新阳(4)后、便占新岁(5),吉云(6)清穆(7)。休把心情关药裹(8),但逢节序添诗轴(9)。笑强颜、风物(10)岂非痴,终非俗。
虽是寒冬季节,山谷里却早已萌生了春意,温和之气与袅袅的笛音,若有若无地在山谷里弥漫开来。新的一年又有新的光景,料想应该是清和的好年景。不要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病上、药里,应该每到一个节气时就写写新诗。就算强颜欢笑,也是为大自然的造化所陶醉,终非俗事。
清昼永,佳眠熟。门外事,何时足。且团圞同社(11),笑歌相属(12)。著意调停(13)云露酿(14),从头检举梅花曲(15)。纵不能、将醉作生涯,休拘束。
白昼显得那么长,我已经休息好,养好精神了。但门外的事情什么时候才能让人称心如意?还是和志同道合的友人团聚在一起,大家一同欢歌笑语吧。我们一起精心调制云露佳酿,仔细检索梅花曲谱,就算不能天天醉生梦死,也不必太过拘束。
(1)满江红:词牌名,又名“上江虹”“满江红慢”“念良游”“烟波玉”等。以柳永《满江红·暮雨初收》为正体,双调九十三字,上片八句四仄韵,下片十句五仄韵。
(2)冬至:二十四节气之一,在十二月二十二日前后。这一天太阳经过冬至点,北半球白天最短,夜间最长。
(3)寒谷春生,熏叶气:刘向《别录》:“燕有谷寒,不生五谷,邹衍吹律而温气至。堪黍,今谓之黍谷。”叶气,温和之气。玉筒,古时有候律筒,以应十二律吕,所谓十二筒。吹谷,疑即“吹葭”,以葭灰抑管内,阳气至,则灰去。为古测气候之法。
(4)新阳:冬至一阳生,故谓之新阳。
(5)便占新岁:古人冬至日习俗有观云占岁,以判断来岁吉凶之事。如孙毂辑《易通卦验》载:“冬至日初阳云出箕如树木之状。……谨候见云,送迎从其乡,来岁美民和。”新岁,岁首,新年。
(6)吉云:五色祥云。《初学记》二引《洞冥记》:“其国俗,常以云气占吉凶,若吉乐之事,则满室云起五色。”
(7)清穆:清和静穆。
(8)药裹:药箱,药包。杜甫《将赴成都草堂途中有作先寄严郑公五首·其三》:“书签药裹封蛛网,野店山桥送马蹄。”
(9)诗轴:古人作诗常写成若干卷,故称诗轴。杜牧《许七侍御弃官东归潇洒江南颇闻自适高秋企望题诗寄赠十韵》:“锦帙开诗轴,青囊结道书。”
(10)风物:风俗、风景和景物。
(11)团圞同社:谓在诗社中团聚欢乐。作者少年时期,曾参加乐功成所组成的诗社。《昆山杂咏》曾载有马少伊《喜乐功成招范至能入诗社》诗。作者亦有《中秋卧病呈同社》诗载在诗集。团圞,团聚。
(12)相属:相接连,相继。
(13)调停:安排处理。
(14)云露酿:指美酒。作者《云露》诗序云:“比得佳酿法,客以云露名之,取吉云五露,饮之则老者少、病者除之意也。”
(15)梅花曲:《宋史·乐志》:“太宗所制之曲有《落梅花》调。”
宋孝宗淳熙十年(1183)十月,范成大自知建康府任上公退返里。淳熙十二年(1185)冬,得佳酿法,制“云露”酒。《云露》诗紧列《丙午新正书怀十首》之后,丙午为淳熙十三年(1186),范成大六十一岁。《满江红·冬至》此词则为年前冬至所作,乙巳冬至,至丙午新正,相去仅月余。
范成大的《满江红·冬至》这首词,借写冬至日节序的变化,而抒发一种对时光流逝、世事沧桑的感慨。词作中虽有且去行乐思想的流露,但在作者的心中是有所郁结的,词中虽然未有明言,但其意却是溢于言表的。
词的开篇“寒谷春生,熏叶气、玉筒吹谷”扣住词题,点明冬至日到了:沉沉的阴气终于走向了极点,而阳气从这一刻起开始萌动了。接下来两句写了在冬至日,人们观云气物象来占新岁里的风雨吉凶,观测到的是“云吉清穆”。上面的这几句,既是在交代时令节序之变化,同时又渲染出一种“生气”萌动,从自然界里的“冬至阳生”,作者很自然地便把他要表达的一种思想呈现到读者面前。“休把心情关药裹,但逢节序添诗轴”,作者是在劝慰自己,流露出更多的是一种无奈。上片结尾便更强烈地传达出了作者的这份心情:“笑强颜、风物岂非痴,终非俗。”
词的上片,因了“冬至阳生春又来”(杜甫《小至》),作者要让自己的心情也开朗起来,要“添诗轴”“笑强颜”。但心中的郁结并没有那么容易便排解开,所以词的下片,作者便来抒写这种无奈之情。在无法化解这一切时,作者只有沉入“佳眠”之中,如若不能,便只有在朋友欢聚之时忘却一切,因为“门外事,何时足”“且团圞同社,笑歌相属”。但是清醒过来的时候,烦恼又会聚拢而来,于是作者便要“著意调停云露酿,从头检举梅花曲”了,在做着这一切时,有许多的事便可以不再去想它,且让烦乱的心沉静一会儿。这一句,既是承上句“笑歌相属”,同时它又开启下句词意,把作者的情感推向了高潮:“纵不能、将醉作生涯,休拘束。”至此,那份无奈,那份无法化解的郁结,便跃然纸上了。虽然作者是以平淡、轻松的语气来表达的,但字里行间却透着沉重与烦乱,作者知道,这种“门外事”带来的所有烦恼是无法超脱的,既然知道不能“将醉作生涯”,那么痛苦便是没办法摆脱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