杯汝来前!老子今朝,点检形骸。甚长年抱渴,咽如焦釜;于今喜睡,气似奔雷。汝说“刘伶,古今达者,醉后何妨死便埋”。浑如此,叹汝于知己,真少恩哉!
更凭歌舞为媒。算合作平居鸩毒猜。况怨无小大,生于所爱;物无美恶,过则为灾。与汝成言,勿留亟退,吾力犹能肆汝杯。杯再拜,道“麾之即去,招则须来。”
《沁园春·将止酒戒酒杯使勿近》是宋代词人辛弃疾的词作。此词以戒酒为题,是一首令人解颐的新奇滑稽之作,通过“我”与杯的问答,风趣而又委婉地表达了作者对南宋政权的失望与自己心中的苦闷。全词用主客对话体,拟人手法,产生了滑稽幽默、妙趣横生之效果。
杯汝来前(3)!老子今朝,点检形骸(4)。甚(5)长年抱渴(6),咽如焦釜(7);于今喜睡,气似奔雷(8)。汝说“刘伶(9),古今达者,醉后何妨死便埋”。浑如此(10),叹汝于知己,真少恩哉!
酒杯,你靠近我跟前来,老夫今天要整饬自身,不使它再受到伤害。为什么我经年累月酒喝若狂,喉咙干得像焦釜,真不自在;现在我终于患病疏懒嗜睡,一躺下便鼾声如雷。你却说:“刘伶是古今最通达的人,他说醉死何妨就地埋。”可叹啊,你对于自己的知心朋友,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真是薄情少恩令人愤慨!
更凭歌舞为媒(11)。算合作(12)平居鸩毒(13)猜。况怨无小大,生于所爱;物无美恶,过则为灾。与汝成言(14),勿留亟(15)退,吾力犹能肆(16)汝杯。杯再拜(17),道“麾(18)之即去,招则须来。”
再加上以歌舞作饮酒的媒介,算起来应该把酒当作鸩毒疑猜。何况怨恨不管是大是小,都产生于人们过分的钟爱;事物无论多么美好,喜爱过度也会变成灾害。现在我郑重地与你约定:“你不要再逗留,应当赶快离开,我的力量仍然可以将你摔坏。”酒杯惶恐地连连拜谢,说:“你赶我走,我就离去,招我来,我也一定再回来。”
(1)沁园春:词牌名。又名“东仙”“寿星明”“洞庭春色”等。双调一百十四字,上片十三句四平韵,下片十二句五平韵。
(2)止酒:戒酒。
(3)杯汝来前:汝,你,此指酒杯。
(4)点检形骸:检查身体。
(5)甚:说什么。
(6)抱渴:得了酒渴病,口渴即想饮酒。
(7)焦釜:烧糊的锅。
(8)气似奔雷:鼾声如雷。
(9)汝说“刘伶:《晋书·刘伶传》载,刘伶纵酒放荡,经常乘一辆车,带一壶酒,令人带着锄头跟随,并说“死便掘地以埋”。
(10)浑如此:竟然如此。
(11)为媒:作为媒引,诱人饮酒。
(12)算合作:算起来应该看作。
(13)鸩毒:用鸩鸟羽毛制成的剧毒,溶入酒中,饮之立死。古时常以鸩酒杀人。
(14)成言:说定,约定。
(15)亟:急,快。
(16)肆:原指处死后陈尸示众。这里指打碎酒杯。
(17)再拜:古代一种隆重的礼节,先后拜两次。
(18)麾:同“挥”。
《沁园春·将止酒戒酒杯使勿近》此词作于宋宁宗庆元二年(1196)辛弃疾闲居瓢泉时。邓广铭《辛稼轩词编年笺注》:“庆元二年,家居铅山。”在此两年前,辛弃疾遭台臣弹劾,罢福建安抚使,再次退居信州(今属江西上饶)带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