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绛唇·台上披襟》是北宋文学家周邦彦创作的一首词,词的上片以登台当风披襟,一抒胸中郁闷;瞬间又见飞絮粘于蛛网,暗喻滞留外地,身不由己。下片远眺芳草连天,慨叹春去不归而黯然伤神;耳畔黄昏歌鼓,更增独居异乡之愁苦。全词写词人登高伤春,景中含情,节奏明快而不失凝重。
台上披襟(2),快风(3)一瞬收残雨。柳丝轻举(4),蛛网黏飞絮(5)。
登上高台,敞开胸襟,爽快舒畅的风转眼之间便把残雨吹尽了。柳丝轻轻飘荡,蛛网却粘住了飘飞的柳絮。
极目平芜(6),应是春归处。愁凝伫(7),楚歌声苦,村落黄昏鼓(8)。
向空旷遥远的草原上极目眺望,那里应该是春天归去的地方。满怀愁绪地凝神伫立,只听得在这黄昏之中,楚地的歌声越发显得凄苦,村舍中零落的鼓声越发显得苍凉。
(1)点绛唇:词牌名,《清真集》入“仙吕调”,元北曲同,但平仄句式略异,今京剧中犹常用之。四十一字,前片二十字四句三仄韵,后片二十一字五句四仄韵。
(2)披襟:敞开衣襟。
(3)快风:舒畅的风。
(4)轻举:轻轻飘动。
(5)飞絮:飘飞的柳絮。
(6)平芜:平旷的草地。
(7)凝伫:凝神伫立。
(8)楚歌声苦,村落黄昏鼓:黄昏斜照之下,楚歌悲怆,从荒僻的村落之中传来阵阵鼓声。
《点绛唇·台上披襟》这首词作于周邦彦由庐州教授转荆州时,时年词人三十四岁,和《少年游·南都石黛扫晴山》系同时之作。龙沐勋《清真词叙论》称他“教授庐州,旋复流转荆州,侘傺无聊,稍捐绮思,词境亦渐由软媚而入于凄惋。”由于长期被贬抑,留落于穷乡僻壤,其词风由艳丽变为清丽,词的内容也随之变化,由年轻时的风流倜傥向中年的彷徨悲凉过渡。
“台上披襟,快风一瞬收残雨”。词发端即出现人物,这就是“台上披襟”者,也不妨说是词人自己。披襟站立台上,最初的突出感受就是“快风一瞬收残雨”。宋玉《风赋》:“楚襄王游于兰台之宫,宋玉、景差侍。有风飒然而至,王乃披襟而当之曰:‘快哉此风,寡人所与庶人共者邪?’”这首词袭用“披襟”“快风”二语,主要是强调自己登台迎风时的感受略同于楚襄王。“披襟”,犹言解开衣襟;“快风”,言其纵情、快逸、舒适、畅快,总之是一种惬意快慰之感。风儿言快,雨则称残,“快风”一瞬间尽收“残雨”,自然充满快意。
“柳丝轻举,蛛网黏飞絮”。前两句写快风收残雨时词人披襟而当之的最初感受,这两句则写残雨收住以后的暮春景色。“柳丝轻举”,承上写春景,虽有一般化之感觉,却也十分生动;“蛛网黏飞絮”,关联上文,开启下文,意象别致,春日天空中飘举的游丝蛛网,和飞舞如雪花的柳絮,二者同样飘荡,同样捉摸不定,词人却将之巧妙地联系在一起,没有细致入微的观察,缺乏亲身经历的体验,非有心之人是难于知其词外之意和别有怀抱的。“荆江留滞最久”(《齐天乐·秋思》),飘泊不定,自然是借助蛛网、柳絮来隐喻自己的宦游无定。词人情绪的发展变化以意象写实的手法托出,稍有疏忽,就容易被忽略。词人情绪的巨大变化和转折,也使其词风出现巨大的起伏和顿挫。
“极目平芜,应是春归处”。换头过片上承首句“台上披襟”。“极目平芜”写真景;“应是春归处”是虚写。“春归”承上,有“极目千里兮伤春心”之意。一实一虛,一真一幻,情感层层推进,步步深入,“春归处”无迹可寻。作者在抒发伤春情绪的同时不自觉地融进了故乡之思,目之所见,心之所想,隐含愁意,人何以堪。
“愁凝伫,楚歌声苦,村落黄昏鼓”。开端着一“愁”字,点破题旨,接着用歌声、鼓声诉诸听觉,收到了强化“愁绪”的效果。楚歌,词中应特指楚人之歌。楚歌凄苦,故有“四面楚歌”之典。唐代刘禹锡《竹枝词并序》云:“四方之歌,异音而同乐。岁正月,余来建平,里中儿联歌《竹枝》,吹短笛击鼓以赴节。……昔屈原居沅、湘间,其民迎神,词多鄙陋,乃为作《九歌》,到于今荆楚鼓舞之。”“愁凝伫”,本已“词意陡转,笔力千钧”,词人站着、望着,由快慰到若有所思,突然听到那“楚歌声苦”“村落黄昏鼓”,一连串充满凄厉、悲苦的意象,入耳而来的令人愁怨的楚歌之声、惊人心魄的咚咚鼓声,又是黄昏时分、荒僻的村落,于是荒凉、冷寞、愁苦,一齐涌上心头,郁闷、无奈、孤寂,刺激震撼心神,《点绛唇·台上披襟》全词就在鼓声的沉重敲击中收束,给读者留下思索的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