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风·墓门》是中国古代第一部诗歌总集《诗经》中的一首诗,这是讽刺统治者品行恶劣的诗歌,以动植物起兴,表现出诗人对恶势力的鄙夷和痛斥之意。全诗二章,每章六句,短小精悍,四字齐言的诗句斩截顿挫,传达出指斥告诫的口吻,运用顶针及象征手法,在率直指斥中不乏含蓄深沉。
墓门(2)有棘(3),斧以斯(4)之。夫(5)也不良,国人知之。知而不已(6),谁昔然矣(7)。
墓门前长着枣树,操起斧子砍掉它。那人不是善良辈,国人无不知晓他。知道他也不改正,从前就是这德行。
墓门有梅(8),有鸮萃止(9)。夫也不良,歌以讯(10)之。讯(10)予(13)不顾(11),颠倒(12)思予(13)。
墓门前长着梅树,猫头鹰在树上住。那人不是善良人,唱歌劝他要醒悟。劝勉告诫他不顾,想起我言难临头。
(1)陈风:即陈地的乐调。《诗经》“十五国风”之一,今存十篇。
(2)墓门:墓道的门。一说陈国城门。
(3)棘:酸枣树。
(4)斯:析,劈开,砍掉。
(5)夫:这个人,指所讥刺的人。
(6)不已:不止。指不改恶行。
(7)谁昔然矣:谁昔:畴昔,往昔,从前。然:这样。
(8)梅:梅树。一说梅即棘,梅古文作“槑”,与棘形近,遂致误。
(9)有鸮萃止:鸮(xiāo):猫头鹰,古人认为是恶鸟。萃:集,栖息。止:语尾助词。
(10)讯:亦作“谇”,告诫,劝谏。
(11)顾:管,在意。
(12)颠倒:跌倒。一说国事纷乱。
(13)予:我。一说相当于“而”。
《陈风·墓门》是一首讽刺、斥责品行邪恶的统治者的诗,可能出自于民间歌手。《毛诗序》指出:“《墓门》,刺陈佗也。”陈佗为春秋时代陈文公之子,文公死后,陈佗之兄桓公(名鲍)继位。据《左传·桓公五年》载:“陈侯鲍卒。再赴也(发了两次讣告)。于是陈乱,文公子佗杀大子免而代之,公(桓公)疾病而乱作。”陈佗在桓公病中杀太子免,桓公死后他又自立为君,陈国大乱,后来蔡国为陈国平乱,终于诛杀陈佗。据《毛诗序》,这首诗就是针对陈佗而发的。
由于《毛诗序》中有“陈佗无良师傅,以至于不义,恶加于万民焉”数语,《郑笺》《孔疏》曲为之说,遂生出了歧义。诗中的“夫”,即彼,犹言那个人,就是指陈佗,但《毛传》却释为:“夫,傅相也。”《郑笺》则云:“陈佗之师傅不善,群臣皆知之,”“国人皆知其(按指师傅)有罪恶而不诛退,终致祸难。”《孔疏》进一步发挥道:“陈佗亡身不明,由希(稀)睹良师之教,故有此恶……故又戒之云:‘汝之师傅不善,国内之人皆知之矣,何以不退去之乎?’欲其退恶傅就良师也。”
经过这样的曲解,这首诗的矛头所向就从陈佗转到了他的师傅身上。《孔疏》一方面称陈佗之恶“由其师傅不良,故至于此”,一方面又称“故作此诗以刺佗”,明显地不能自圆其说。《郑笺》云:“不义者谓弑君而自立。”《孔疏》谓:“不义之大,莫大于弑君也。……陈佗弑君自立之事也。……陈佗所杀大子免,而谓之弑君者,以免为大子,其父卒,免当代父为君,陈佗杀之而取国,故以弑君言之。”既肯定陈佗为窃国弑君之元凶,罪莫大焉,而又归咎于师傅之不良,期望陈佗诛退恶师,悬崖勒马。这种荒谬的伦理逻辑只能暴露出笺疏作者为统治者开脱罪责的意图,统治者即使有弑逆之行,也要让别人为之承担罪责,这或许是温柔敦厚的诗教使然。胡承珙《毛诗后笺》指出:“若在桓公卒后,则佗已身为大逆,而尚鳃鳃然追咎于其傅之不良,纵罪魁而诛党恶,无此断狱之法。”
在宋代兴起的独立解经的疑古风气中,有些学者已经认识到传疏的曲解之处。苏辙在其《诗集传》中即已指出:“桓公之世,陈人知佗之不臣矣,而桓公不去,以及于乱。是以国人追咎桓公,以为智不及其后,故以《墓门》刺焉。夫,指陈佗也。佗之不良,国人莫不知之;知之而不去,昔者谁为此乎?”姚际恒称苏氏“可谓善说此诗矣”(《诗经通论》),吴闿生《诗意会通》也指出《毛诗序》“无良师傅云者”,“与诗‘夫也不良’句初不相蒙,而拘者遂以‘夫’为斥傅相,此陋儒之妄解”,“诗既刺佗,‘夫也不良’自指佗言,岂有以斥师傅之理?子由正之,是矣”。在说诗者中也有不泥定此诗为刺陈佗者,如朱熹《诗集传》即称:“所谓‘不良’之人,亦不知其何所指也。”崔述《读风偶识》也认为“以《墓门》为刺陈佗则绝不类”,“此必别有所刺之人,既失其传,而序遂强以佗当之耳”。
《陈风·墓门》作为一首政治讽刺诗,此诗仅两章十二句,短小精悍,四字齐言的诗句斩截顿挫,传达出指斥告戒的口吻。两章的开头以动植物起兴,其象征意义耐人寻味,表现出诗人对恶势力的鄙夷、痛斥,但国家依然坏人当道,多行不义,故每章的四、五两句以“顶针”手法将诗意推进一层,转为感叹,忧国之意可感。此诗可谓在率直指斥中不乏含蓄深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