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河怀古二首》是唐代文学家皮日休的组诗作品。第二首诗从隋亡于大运河这种论调说起,接着反面设难,批驳了修大运河是亡国之举的传统观点,从历史的角度对隋炀帝的是非功过进行了评价。全诗立意新奇,议论精辟,不失为唐代怀古诗中的佳品。
尽道隋亡为此河(1),至今千里赖(2)通波。
人人都说修造汴河导致隋朝灭亡,可是至今南北通行还要依赖此河。
若无水殿龙舟事(3),共禹论功(4)不较多。
如果没有打造龙舟纵情享乐之事,炀帝赫赫功绩几乎可比治水的大禹。
(1)此河:即汴河。
(2)赖:依赖。
(3)水殿龙舟事:隋炀帝下扬州乘龙舟的风景的事。
(4)共禹论功:作者在这里肯定了隋朝大运河的积极意义,是可以和大禹治水的功绩相比的。
皮日休是唐后期的诗人,当时唐王朝已进入动乱阶段。文人在仕途上非常困难,平安闲放成为他们生活上的目标,精神上则尽量不受外界干扰,皮日休就是这种避世心态与淡薄的代表。这使得他有更多的空闲思史,写出现实主义的咏史诗。
隋炀帝时,发河南淮北诸郡民众,开掘了名为通济渠的大运河。自洛阳西苑引谷、洛二水入黄河,经黄河入汴水,再循春秋时吴王夫差所开运河故道引汴水入泗水以达淮水。故运河主干在汴水一段,习惯上也呼之为汴河。隋炀帝开通大运河,消耗了大量民力物力。唐诗中有不少作品是吟写这个历史题材的,大都指称隋亡于大运河云云。皮日休生活的时代,政治腐败,已走上亡隋的老路,对于历史的鉴戒,一般人的感觉已很迟钝了,而作者却以诗文的形式有意重提这一教训。
第二首诗第一句从隋亡于大运河这种论调说起,而以第二句反面设难,予以批驳。诗中说:很多研究隋朝灭亡原因的人都归咎于运河,视为一大祸根,然而大运河的开凿使南北交通显著改善,对经济联系与政治统一有莫大好处,历史作用深远。用“至今”二字,以表其造福后世时间之长;说“千里”,以见因之得益的地域之辽阔;“赖”字则表明其为国计民生之不可缺少,更带赞许的意味。此句强调大运河的百年大利,一反众口一辞的论调,使人耳目一新。这就是唐人咏史怀古诗常用的“翻案法”。翻案法可以使议论新颖,发人所未发,但要做到不悖情理,却是不易的。大运河固然有利于后世,但隋炀帝的暴行还是暴行,皮日休是从两个不同角度来看开河这件事的。当年运河竣工后,隋炀帝率众二十万出游,自己乘坐高达四层的“龙舟”,还有高三层、称为浮景的“水殿”九艘,此外杂船无数。船只相衔长达三百余里,仅挽大船的人几近万数,均著彩服,水陆照亮,所谓“春风举国裁宫锦,半作障泥半作帆”(李商隐《隋宫》,其奢侈糜费实为史所罕闻。第三句“水殿龙舟事”即指此而言。
作者对隋炀帝的批斥是十分明显的。然而他并不直说。第四句忽然举出大禹治水的业绩来相比,甚至用反诘句式来强调:“共禹论功不较多?”意思就是:论起功绩来,炀帝开河不比大禹治水更多些吗?这简直荒谬离奇,但由于诗人的评论,是以“若无水殿龙舟事”为前提的。仅就水利工程造福后世而言,两者确有可比之处。然而“若无”云云这个假设条件事实上是不存在的,极尽“水殿龙舟”之侈的炀帝终究不能同躬身治水、“三过家门而不入”的大禹相与论功,流芳千古。故作者虽用了翻案法,实际上为大运河洗刷不实的“罪名”,而炀帝的罪反倒更加实际了。这种把历史上暴虐无道的昏君与传说中受人景仰的圣人并提,是欲夺故予之法。说炀帝“共禹论功不较多”,似乎是最大恭维奖许,但有“若无水殿龙舟事”一句的限制,又是彻底的剥夺。“共禹论功”一抬,“不较多”再抬,高高抬起,把分量重重地反压在“水殿龙舟事”上面,对炀帝的批判就更为严厉,谴责更为强烈。这种手法的使用,比一般正面抒发效果更好。
此诗以议论为主,在形象思维、情韵等方面较李商隐《隋宫》一类作品不免略逊一筹;但在立意的新奇、议论的精辟和“翻案法”的妙用方面,自有其独到处,仍不失为晚唐咏史怀古诗中的佳品。
当然,皮日休在诗中批判隋炀帝的同时,也不抹杀隋朝大运河在客观上所起的积极作用。他在《汴河铭》中曾说:“隋之疏淇、汴,凿太行,在隋之民不胜其害也,在唐之民不胜其利也。今自九河外,复有淇、汴,北通涿郡之渔商,南运江都之转输,其为利也博哉!”“至今千里赖通波”“共禹论功不较多”等诗句所表达的也有这样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