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氏有烈妇,义声驰雍凉。
父母家有重怨,仇人暴且强。
虽有男兄弟,志弱不能当。
烈女念此痛,丹心为寸伤。
外若无意者,内潜思无方。
白日入都市,怨家如平常。
匿剑藏白刃,一奋寻身僵。
身首为之异处,伏尸列肆旁。
肉与土合成泥,洒血溅飞梁。
猛气上干云霓,仇党失守为披攘。
一市称烈义,观者收泪并慨慷:
百男何当益,不如一女良!
烈女直造县门,云父不幸遭祸殃。
今仇身以分裂,虽死情益扬。
杀人当伏法,义不苟活隳旧章。
县令解印绶:令我伤心不忍听!
刑部垂头塞耳:令我吏举不能成!
烈著希代之绩,义立无穷之名。
夫家同受其祚,子子孙孙咸享其荣。
今我作歌咏高风,激扬壮发悲且清。
《秦女休行》是魏晋时期文学家傅玄依乐府旧题而创作的一首诗,此诗写庞烈女(赵娥)为父报仇之事,可分两个乐章,前章写烈女为父复仇的经过,后章写县令、刑部的表现,渗入想象,以烘托烈女。全诗平铺直叙,在写法上受到了左延年原诗的影响,在艺术特色方面则有较大创新,语言古拙质朴,悲壮奋劲,颇能再现事件进程各个片断的情态,造成总体激昂的氛围。
庞氏有烈妇,义声驰雍凉(2)。
庞家有烈妇,义名西北扬。
父母家有重怨,仇人暴且强(3)。
娘家有深怨,仇人暴且强。
虽有男兄弟,志弱不能当。
虽有兄和弟,荏弱不能当。
烈女念此痛,丹心为寸伤(4)。
烈女怀此痛,丹心揪断肠。
外若无意者,内潜(5)思无方。
外装无事貌,暗杀无良方。
白日入都市,怨家如平常。
白日入都市,怨家不提防。
匿剑藏白刃,一(6)奋寻(7)身僵。
藏剑怀白刃,击杀身即僵。
身首为之异处,伏尸列肆(8)旁。
身首分异处,尸体横街旁。
肉与土合成泥,洒血溅飞梁。
血土合成泥,洒血溅飞梁。
猛气上干(9)云霓,仇党失守为披攘(10)。
猛气冲云霄,仇党惊逃亡。
一市称烈义,观者收泪并慨慷:
满街称义烈,观者慨而慷:
百男何当(11)益,不如一女良!
“百男有何用,不如一女强!”
烈女直造(12)县门,云父不幸遭祸殃。
烈女直到县堂,说“父不幸遭祸殃,
今仇身以分裂,虽死情益扬。
今日仇人刀下亡,虽死志昂扬。
杀人当伏法,义不苟活隳(13)旧章。
杀人当伏法,义不活命毁宪章。”
县令解印绶(14):令我伤心不忍听!
县令解印去使我伤心不忍听!”
刑部(15)垂头塞耳(16):令我吏举(17)不能成!
县尉低头捂耳朵:“使我吏业不能成!”
烈著希代(18)之绩,义立无穷之名。
世所少有烈绩著,永垂后世大义名。
夫家同受其祚(19),子子孙孙咸享其荣。
婆家同受她的福,子孙都享她的荣。
今我作歌咏高风,激扬壮发(20)悲且清。
今我唱歌吟高风,悲壮奋发动人情。
(1)庞烈妇:赵氏,名娥亲,酒泉人,为庞氏妇。
(2)雍凉:二州名。东汉凉州治所在陇县(今甘肃张家川),魏雍州治所在长安(今西安西北)。此泛指陕西中部、北部,甘肃东南部、宁夏南部及青海黄河以南的一部分。赵娥亲的故乡属凉州。
(3)仇人暴且强:皇甫谧《列女传》说李寿“凶恶有素”。
(4)寸伤:意谓悲伤如寸断肝肠。
(5)内潜:指暗地行刺。
(6)一:加强语气的助词。
(7)寻:随即。
(8)肆:店铺。
(9)干:冲。
(10)披攘:犹言披靡倒伏。
(11)何当:何尝。
(12)造:到。
(13)隳:毁坏。
(14)解印绶:解印去官,驰法纵娥亲。绶,印带子。
(15)刑部:此指主管治安的县尉。
(16)塞耳:即塞耳不听。
(17)吏举:吏业。
(18)希代:希世,指世所少有。
(19)祚:福。
(20)壮发:勇壮奋发。
汉魏之际,手刃仇人,史载甚多:《后汉书》记苏不韦、缑玉(《申屠蟠传》),《三国志》记韩暨,皆报父仇。《东观汉记》记郅恽代人报仇。包括名流,一时称誉,引为美谈。这种风尚不仅“和当时重孝的道德标准有关系”(余冠英语),也是两汉尚侠观念所影响的一种反映。命案的肇事者多是“贪暴为民患”者,复仇的弱女子就尤其受到同情,动人文思。左延年所写的“秦女休”复仇后判为死刑,虽被“赦宥”,但仍发配充边,仅减死一等,故诗中充满同情。赵娥亲则显名受祚:凉州刺史、酒泉太守等“共表上,称其烈义,刊石立碑,显其门间”,“海内闻之者,莫不改容赞善,高大其义”(皇甫谧《列女传》)。秦、赵二事都是轰动性新闻,后者却产生震动各阶层的效果,盖缘于于父为孝,于夫为福,对封建秩序伦常没有什么“破坏性”负作用,何况又自首“伏法”而“不隳旧章”;其本身又带有明显的以弱抗暴的正义性。关切治道的傅玄就自然充满赞扬的激情写下这首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