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旦发青林》是南北朝时期诗人孔稚珪创作的一首诗,该诗前两句从凄清江流上勾勒船行景象,下两句描写了平生交好的故旧,全诗表达了作者弧旅游宦的愁思和对故乡山水与朋友的眷恋。
时令大约在秋季,正是晨光熹微时分。诗人已离别途中歇宿的青林山(今安徽当涂东南),又风尘仆仆登上了征路。回首故乡会稽,早已远隔天涯;诗人伫立船头,唯闻潺潺水声,伴送一叶孤帆,驶行于清江长流,心境无疑是苍凉的。诗之开篇寓情于景,从凄清江流上勾勒船行景象,以“孤”字映带征帆,“长”路烘托“悲”怀,一种游子天涯的苍茫、落寞之情,顿时浸染了字里行间。接着的“二旬倏已满,三千眇未央”,正是在这种心境中引发的幽幽感叹。“旬”之为义。一般多指“十天”,这里则疑指“十年”。诗人出为安成王车骑法曹,大约在二十五、六岁。回想二十之龄倏忽过去,而一生事业尚在未卜之中,谁都会生出时光如逝的匆匆之感。“三千”,则形容旅程之遥远。从家乡会稽到江上青林,本已山高水长、迢递千里。而瞻念前路,依然悠远未尽(“眇未央”),心中不能不倍觉怅然。这两句以倏忽而去的时间,对悠远苍茫的空间,表现天涯游子的飘泊之感,颇有一唱三叹的韵致。
从青林山入江上浮,沿岸本有望不尽的秀木青峰。但在心绪不宁之际,进入视野并为诗人所注目的,却更多是萎萋的岸草和斑驳的霜岩。那岸草大约长得颇茂密,清秋一到,往日的苍翠之中,不免杂有衰萎的枯黄之色。而铺盖山岩的霜华,虽然在秋晨阳光之下,还是洁白晶莹。使人不免要怀疑,它该是去冬的霜雪,经春历夏,仍未融化似的。“草杂今古色,岩留冬夏霜”二句看似景语,却包含有浓重的哲理意味:草而杂有“今古”之色,则岁岁的枯荣,也改变不了它蔓蔓无绝的生机;岩而留有冬夏之霜,则四时的更替,也移易不了它长峙天地的形貌。相比之下,人的青春年华,却是不能枯而复荣、与时长驻的。透过这一景语,读者可以感受到,那涌集于诗人心头的,此刻竟是何其深沉的物是人非的怅惘和迷茫。人在孤寂之中,最期望得到的,大抵是亲戚友朋的温馨嘘问。此诗结尾,诗人亦思绪悠悠地念及了平生交好的故旧:“寄怀中山旧,举酒莫相忘!”“中山”不知是用典还是实指。若为实指,则中山在今江苏溧水县东南,与青林山相去不远,诗人当有故人居于此间。若为用典,则“中山旧”很可能借指故乡会稽的朋友。据《南史》本传记载,孔稚珪“好文咏,饮酒七八斗”,看来是位极好杯中之物的慷慨豪爽之士。当其孑然一身飘泊江上之时,往昔与友人开怀欢酌的情景,不免又历历如画地浮现在目前,回想起来也格外亲切。诗人说:而今中山故旧竟在何方?当你们开筵举酒之时,可别忘了我这孤身远游的老朋友呵!遥远的“寄怀”,对往昔故旧相聚的叨念,正愈加衬出诗人此时的清江“孤征”,是那样的晤对无人、寂寞难耐。以此收束,文已尽而意不尽。令人感到,那长流的清波、萋萋的岸草、连绵的峰岩,似乎全为诗人的悲凉旅思所缠绕;无垠的江天之间,还久久传送着游子的悠悠叹息。
孔稚珪“风韵清疏”、生性豪放。如果说,他的名作《白马篇》、《北山移文》,以干云的奇气、斐然的辞采,表现了他那豪放不羁的襟怀的话;那么,这首《旦发青林》,则以清漪悠长的情思,更多显示了他“风韵清疏”的风神。全诗情景相生,以清江孤帆的悲凉,点染旅途的岸草、霜岩,境界清远,感慨深沉,用语朴素而无雕琢之痕。钟嵘《诗品》称诗人“文为雕饰”,就这首诗看,倒是有趣的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