崧高维岳,骏极于天。维岳降神,生甫及申。维申及甫,维周之翰。四国于蕃。四方于宣。
亹亹申伯,王缵之事。于邑于谢,南国是式。王命召伯,定申伯之宅。登是南邦,世执其功。
王命申伯,式是南邦。因是谢人,以作尔庸。王命召伯,彻申伯土田。王命傅御,迁其私人。
申伯之功,召伯是营。有俶其城,寝庙既成。既成藐藐,王锡申伯。四牡蹻蹻,钩膺濯濯。
王遣申伯,路车乘马。我图尔居,莫如南土。锡尔介圭,以作尔宝。往近王舅,南土是保。
申伯信迈,王饯于郿。申伯还南,谢于诚归。王命召伯,彻申伯土疆。以峙其粻,式遄其行。
申伯番番,既入于谢。徒御啴啴。周邦咸喜,戎有良翰。不显申伯,王之元舅,文武是宪。
申伯之德,柔惠且直。揉此万邦,闻于四国。吉甫作诵,其诗孔硕。其风肆好,以赠申伯。
《大雅·崧高》是中国古代第一部诗歌总集《诗经》中的一首诗,为《大雅》的第二十五篇。此诗是周宣王大臣尹吉甫送别申伯之作。全诗八章,每章八句,都是赞扬的话,其旨意是歌颂申伯辅佐周室、镇抚南方侯国的功劳,同时也写了宣王对申伯的优渥封赠及不同寻常的礼遇。
崧高维(3)(1)岳,骏(2)极于(6)天。维(3)(1)岳降神,生甫(4)及申。维(3)(1)申及甫(4),维(3)(1)周之翰(5)。四国于(6)蕃。四方于(6)宣(7)。
巍峨的山峰以四岳为尊长,四岳之高峻可达九天之上!高峻的四岳之上降下神灵,由此诞生甫侯申伯二贤良。甫侯和申伯这两位贤良臣,不愧为我大周王朝之栋梁,他们领封地做诸国的屏障,不辞辛苦布王恩泽于四方。
亹亹申伯,王缵(9)之事。于(8)邑于(8)谢,南国是式(10)。王命召伯(11),定(12)申伯之宅。登(13)是南邦,世执(14)其(16)功(15)。
一向勤勉恭谨的贤良申伯,周王命他把先世之业延续。分封他到谢地去经营都邑,一领南方诸国之楷模风气。和蔼可亲的周王命令召伯,先到谢地为申伯营造府邸。责成申伯安定南方诸侯国,为大周永保大业世袭罔替。
王命申伯,式(17)是南邦。因(19)是谢人,以作尔庸(20)。王命召伯(18),彻(21)申伯土田。王命傅御(22),迁其(24)私人(23)。
周王对申伯提出殷切希望,要做南邦治国理政的榜样;嘱他凭借谢地百姓的力量,营建起你自己坚固的城防。周王对召伯再次下达旨令,规划好申伯的土地和四疆。周王又对近臣下诏传旨意,把申伯的家臣迁到他身旁。
申伯之功(26),召伯(25)是营。有俶其(31)城,寝庙(27)既成。既成藐藐(28),王锡申伯。四牡(29)蹻蹻,钩膺(30)濯濯。
申伯到封地前的这些工程,都是召伯一手精心来经营。召伯先是修起谢邑的城墙,然后把寝宫和家庙都建成。寝宫和家庙非常庄严壮观,周王都赐给申伯家族享用。还赏赐申伯四匹高头骏马,个个膘肥体壮胸饰也鲜明。
王遣(32)申伯,路车(33)乘马。我图(34)尔居,莫如南土。锡尔介(35)圭,以作尔宝。往近王舅,南土是保(36)。
周王派遣申伯到谢地执政,让他乘豪华路车把骏马骑。我为你规划好了起居之地,别的地方和这南国没法比。我赏赐你规制较大的圭璧,供你精雕细琢宝印和玉玺。我的好大舅,你就上任吧!南方国土就靠您老来护庇。
申伯信(41)迈,王饯(42)于(37)郿。申伯还南,谢于(37)诚归。王命召伯(39),彻(40)申伯土疆。以峙(44)其(45)粻,式(38)遄其(45)行。
申伯是隔了两宿后才起程,周王在郿邑为他设宴饯行。申伯很感动迅即驱车南下,投奔谢地而去他满怀高兴。周王给召伯又颁下二道令,规制申伯的领地把税赋定。沿途备下充足的粮秣食品,以助申伯加速南下的行程。
申伯番番,既入于(47)谢。徒(48)御啴啴。周邦咸喜,戎(49)有良翰(46)。不显申伯,王之元舅(50),文武是宪(51)。
你看咱申伯好不英姿飒爽,满载周王恩踏入谢邑南邦,随行的步兵马队威武雄壮。大周国上下响起一片赞扬:大王啊你有如此柱国栋梁!你看申伯这多么显耀荣光!好一个我周王的好大舅啊,你不愧咱文武众臣的榜样!
申伯之德,柔惠(54)且直。揉(55)此万邦,闻于(53)四国。吉甫(52)作诵,其(57)诗孔硕。其(57)风(58)肆好,以赠申伯。
申伯最可称道的道德品行,是温和亲民正直国士无双。他苦心经营南国万里之邦,留下很好的口碑流传四方。尹吉甫特地创作这首颂歌,歌颂申伯的诗歌篇幅很长,为之谱写的曲调极妙绝佳,赠送给申伯让他美名传扬。
(1)维:是。岳:特别高大的山。毛传:“岳,四岳也。东岳岱,南岳衡,西岳华,北岳恒。”
(2)骏:大。极:至。
(3)维:发语词。
(4)甫:国名,此指甫侯。其封地在今河南省南阳市西。申:国名,此指申伯。其封地在今河南南阳北。
(5)翰:“干”之假借,筑墙时树立两旁以障土之木柱。
(6)于:犹“为”。蕃:即“藩”,藩篱,屏障。
(7)宣:“垣”之假借。
(8)于:犹“为”。蕃:即“藩”,藩篱,屏障。
(9)缵:“践”之借,任用。
(10)式:法。
(11)召伯:召虎,亦称召穆公,周宣王大臣。
(12)定:确定。
(13)登:升。
(14)执:守持。功:事业。
(15)功:事,指筑城、彻田等工作。
(16)其:是,此。孔硕:指篇幅很长。孔,很;硕,大。
(17)式:法。
(18)召伯:召虎,亦称召穆公,周宣王大臣。
(19)因:依靠。
(20)庸:通“墉”,城墙。
(21)彻:治理。此指划定地界。
(22)傅御:诸侯之臣,治事之官,为家臣之长。
(23)私人:傅御之家臣。
(24)其:是,此。孔硕:指篇幅很长。孔,很;硕,大。
(25)召伯:召虎,亦称召穆公,周宣王大臣。
(26)功:事,指筑城、彻田等工作。
(27)寝庙:周代宗庙的建筑有庙和寝两部分,合称寝庙。
(28)藐藐:美貌。
(29)牡:公马。蹻(jué)蹻:强壮勇武貌。
(30)钩膺:即“樊缨”,马颈腹上的带饰。濯濯:光泽鲜明貌。
(31)其:是,此。孔硕:指篇幅很长。孔,很;硕,大。
(32)遣:赠送。
(33)路车:诸侯乘坐的一种大型马车。路,同“辂”。乘(shèng)马:四匹马。四马一车为一乘。
(34)图:图谋,谋虑。
(35)介:亦作“玠”,大。圭:古代玉制的礼器,诸侯执此以朝见周王。
(36)保:保有。
(37)于:犹“为”。蕃:即“藩”,藩篱,屏障。
(38)式:法。
(39)召伯:召虎,亦称召穆公,周宣王大臣。
(40)彻:治理。此指划定地界。
(41)信:真。迈:行。
(42)饯:备酒食送行。郿(méi):古地名,在今陕西眉县东渭水北岸。当时宣王在岐周,郿在歧周东南,申伯封国之谢又在郿之东南,故宣王为申伯在岐周之郊郿地饯行。
(43)谢于诚归:即“诚归于谢”。
(44)峙:本作“偫”,或作“庤”,又作“畴”,储备。粻(zhāng):米粮。
(45)其:是,此。孔硕:指篇幅很长。孔,很;硕,大。
(46)翰:“干”之假借,筑墙时树立两旁以障土之木柱。
(47)于:犹“为”。蕃:即“藩”,藩篱,屏障。
(48)徒:徒行之士兵。御:御车之士兵。啴(chǎn)啴:众盛貌。
(49)戎:汝,你。或训“大”。
(50)元舅:长舅。
(51)宪:法式,模范。
(52)甫:国名,此指甫侯。其封地在今河南省南阳市西。申:国名,此指申伯。其封地在今河南南阳北。
(53)于:犹“为”。蕃:即“藩”,藩篱,屏障。
(54)柔惠:温顺恭谨。
(55)揉:即“柔”,安。
(56)吉甫:尹吉甫,周宣王大臣。诵:同“颂”,颂赞之诗。
(57)其:是,此。孔硕:指篇幅很长。孔,很;硕,大。
(58)风:曲调。肆好:极好。
《大雅·崧高》创作于周宣王时期,应是尹吉甫赠给在王室为卿士而又出为方伯的申伯的。当时周宣王的母舅申伯来朝,周宣王优待有加,增加封地之外,还派人给他建造城邑,经营土地。申伯回国,尹吉甫作此诗送之。
西周末期,其南方有荆蛮、申、吕、应、邓、陈、蔡、随、唐等侯国。由于王室卑微,这其中一些渐渐强大起来的诸侯并不怎么顺从王室,叛乱时有发生,所以派谁去统领侯国,安抚南方,对当时的周王室来说,就是迫在眉睫的头等大事了。申国为周初所封,西周末年依然强大,在众侯国中有一定的威望。申伯入朝为卿士,在朝中有很高威信。鉴于当时的形势,再加上申伯是王室贵戚(宣王元舅),故宣王改大其邑,派他去作南方方伯。所以,宣王分封申伯于谢,有其政治目的,完全是以巩固周王室的统治为出发点的。
这首诗,《毛诗序》以为是尹吉甫赞美宣王,但吴闿生却认为是讥刺。从布局谋篇及结构上看,这首诗有明确的线索,一定的顺序。全诗八章。首章叙申伯降生之异,总叙其在周朝的地位和诸侯中的作用。次章叙周王派召伯去谢地相定申伯之宅。三章分述宣王对申伯、召伯及傅御之命。四章写召伯建成谢邑及寝庙。五章为周王期待申伯为天子效命的临别赠言。六章叙宣王在郿地为申伯饯行。七章叙申伯启程时的盛况。末章述申伯荣归封地,不负重望,给各国诸侯们作出了榜样,并点明此诗作意。可以看出,作者是以王命为线索,以申伯受封之事为中心,基本按照事件发展的经过来进行叙写的。但由于要表示宣王对申伯的宠眷倚重,故诗中又每事申言,不厌句义重复,可以说这是《大雅·崧高》一诗的显著特征。“王命召伯,彻申伯土疆”两句,孔颖达疏曰:“此复云‘王命召伯’者,召伯营谢既成,遣使报王,王知城郭既了,又复命以此事。”顾广誉《学诗详说》评曰:“此以辞害意也。只是一时一事,此乃溯原申伯之归谢所由得遄行耳。《集传》谓:‘召伯之营谢也,则已敛其税赋,积其餱粮,使庐市有止宿之委积,故能使申伯无留行也。’盖举其国中之峙粻,而在道固不待言矣。”正因为孔颖达不视王命为“一体”,强加分别,附会穿凿,所以招致顾氏之讥。
这首诗的起首二句“崧高维岳,骏极于天”为后人所激赏。方玉润在《诗经原始》中既指出起句的艺术特征,又点明了它的用意和影响。《大雅·崧高》的作者在诗里是要努力把申伯塑造成“资兼文武,望重屏藩,论德则柔惠堪嘉,论功则蕃宣足式”的盖世英雄,所以以此二句发端,就显得称题切旨,可谓气势雄伟,出手不凡。后世诗中能具此神理而堪与之比肩者寥寥无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