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途中》是唐代诗人杨炯创作的一首五言排律,这首诗抒发远行怀乡的哀愁和畏谗惧谤的忧思,表达了对未来的迷茫,无所依托的极苦之情。诗的前两句写离开长安的情景;三、四句感叹路途遥远、行役艰难;五、六句由征途的艰险渲染胸中的波澜;七、八句借前人诗句写离别景物,突显诗人在逆境中坚贞的品质;最后两句写诗人乡泪独洒,孤苦无告,表现其精神上的寂寞和苦闷。这首诗写得清新刚健,气骨苍然,袭用古诗词句而自创新境,令人读之自然浑成。
悠悠(1)辞鼎邑(2),去去(3)指金墉(4)。
怅然心忧告别了京邑,匆匆西去那小城金墉。
途路盈(5)千里,山川亘(6)百重。
路途遥遥哟足有千里,山川邈邈哟绵亘百重。
风行常有地(7),云出本多峰。
大风狂呼啸漫卷大地,白云涛汹涌出自群峰。
郁郁(8)园中柳,亭亭(9)山上松。
茂盛的是那园中柔柳,直立的是那山上劲松。
客心殊不乐,乡泪(10)独无从(11)。
客子的心情极不快乐,思乡的泪水流满面容。
(1)悠悠:忧思貌。
(2)鼎邑:鼎是三足两耳的古器。相传夏禹王收九州之金,铸为九鼎,遂以为传国之重器。后人谓得天下为定鼎。邑,古代称王畿为邑。鼎邑合称则为京都,这里指长安。
(3)去去:令人速去之词,离开此地而往彼地。
(4)金墉:古城名。三国魏明帝时筑,为当时洛阳城西北角上一小城。魏晋时被废的帝、后都安置于此。城小而固,为攻战戍守要地。隋代洛阳城西迁后,金墉遂在洛阳之东。今称故址为阿斗城。墉,城墙,坦墙,泛指小城。
(5)盈:有余,多出。
(6)亘:延续不断,连绵不尽。
(7)地:指地籁,泛指起风的时候地面上种种孔穴所发出的声音。《庄子·齐物论》:“地籁则众窍是已。”
(8)郁郁:茂盛的样子。
(9)亭亭:高高耸立的样子。
(10)乡泪:思乡之泪。
(11)无从:指无随从之物。《礼记·檀弓上》:“予乡者入而哭之,遇于一哀而出涕,予恶夫涕之无从也。”
杨炯因从弟杨神让参与徐敬业起兵反对武则天而受株连,于垂拱元年(685),贬为梓州(今四川省三台县)司法参军。《途中》这首诗大概就是作于前往梓州的路途中。
《途中》这首诗抒发远行怀乡的哀愁和畏谗惧谤的忧思。诗的首二句,叙述诗人辞别京城长安前往边地小城的情景。发端叠用“悠悠”二字,活画出诗人心思重重的失意情态。下句又对以“去去”,使人物形象更鲜明、更丰满:他忧心忡忡,行色匆匆。“鼎邑”对以“金墉”,词语庄重宏丽,含蕴着郁勃不平之气,多少废黜的慨叹具在其中。“辞鼎邑”“指金墉”,已切题“途中”。紧接的两个对句阐发前联诗意:“路途盈千里,山川亘百重”,写诗人在途中,瞻前顾后,迢迢千里余,山重水又复,自然望而生畏。他嗟叹行役之苦,如怨如诉,语悴情悲。显然,诗人不是升迁赴任,也不是抵御外侮去赴国难,所以那“侠客重周游,金鞭控紫骝”,“发迹来南海,长鸣向北州”的英豪之气不见了,更没有游山玩水的闲情逸致。这里纪录了诗人在特定环境中的真实感受。
第五、六两句,描写的既是途中的风云变幻,也是胸中的波涛起伏:“风行常有地,云出本多峰”。这里可理解为诗人的所见所闻:风刮起时大地上万籁和鸣,云涌时天空中峰朵攒聚,风声响个不停,云朵飘忽不定,卷起游子的离思无限。但也可理解为诗人的所感所想:他“恃才简倨”,平素遭嫉受谤已不少,又何况是置此节骨眼上,正头有凤一吹,下面便万窍发声,谗言碎语,众口嚣嚣,正像浮云从各个山头一涌而出,种种打击也都应是意料之中的。这里有愤懑,也有自我宽解。
第七、八两句是写景。《古诗十九首》有“青青河畔草,郁郁园中柳”,原来所描写的是一派热艳的阳春景色。而诗人这里只抉取了自是离别物色的“郁郁园中柳”。试想一个行役中的人,面对此景也只能倍添感伤罢了。第八句“亭亭山上松”是从《古诗十九首》“青青陵上柏”化出的。中国诗人写松柏,大都是取其不凋之意,用山陵二字,也多是取其崇高之意。杨炯在这里不仅用了传统手法,而且还借用了《古诗十九首》的意境:“青青陵上柏,磊磊磵中石。人生天地间,忽如远行客。”这原是以柏石兴起“远行客”,喻时光之速,人生行役之苦的。当然这两句诗也包含有宁作挺拔松不作随风柳的意思。刘桢有《赠从弟三首》诗:“亭亭山上松,瑟瑟谷中风。风声一何盛,松枝一何劲。冰霜正惨凄,终岁常端正。岂不罹凝寒,松柏有本性。”诗人正是在逆境中以“亭亭山上松”自励的。诗人在这里还暗用了《古诗十九首》中句意之间的联系,为全诗的收结作了准备。“客心殊不乐”,即反用了“忽如远行客,斗酒相娱乐”之意。原诗句是说人生短促,斗酒尽可以欢乐。而诗在这里偏说“客心殊不乐”,既表明酒是无法解除他的烦忧的,他的愁思是深沉的、无法慰解的。下面顺水推舟以“乡泪独无从”作结。这思乡之泪独自洒落,孤苦无告。不仅是因为他远行无伴侣,更主要的是精神上的寂寞和苦闷,无知音,没人理解自己。这便是诗人真正感到悲哀的地方。
这首《途中》是首短排律,写得很有特色。杨炯在诗歌创作上是反对形式主义的,他在《王勃集序》中曾指出:“龙朔初载,文场变体,争构纤微,竞为雕刻,糅之金玉龙凤,乱之朱紫青蓝,影带以徇其功,假对以称其美,骨气都尽,刚健不闻。”可见他是非常反对当时的“上官体”而注重“骨气”的。《途中》诗,写得清新刚健,气骨苍然。化用古诗句意,或采句入诗,袭用中自创新意境,令人读之自然浑成。诗虽短,但开合自若,波浪起伏。比兴得体,情景交映,格调虽深沉而不沉闷。加之“悠悠”“去去”“青青”“亭亭”诸字的叠用,更增强了诗的音韵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