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语·述而篇

子曰：“述而不作⁽¹⁾，信而好古，窃⁽²⁾比于我老彭⁽³⁾。”

孔子说：“只阐述而不创作，相信而且喜好古代的东西，我私下把自己比做老彭。”

子曰：“默而识⁽⁴⁾之，学而不厌，诲⁽⁵⁾人不倦，何有于我哉⁽⁶⁾？”

孔子说：“默默地记住（所学的知识），学习不觉得厌烦，教人不知道疲倦，这对我能有什么因难呢？”

子曰：“德之不修，学之不讲，闻义不能徙⁽⁷⁾，不善不能改，是吾忧也。”

孔子说：“（许多人）对品德不去修养，学问不去讲求，听到义不能去做，有了不善的事不能改正，这些都是我所忧虑的事情。”

子之燕居⁽⁸⁾，申申⁽⁹⁾如也；夭夭⁽¹⁰⁾如也。

孔子闲居在家里的时候，衣冠楚楚，仪态温和舒畅，悠闲自在。

子曰：“甚矣吾衰也！久矣吾不复梦见周公⁽¹¹⁾。”

孔子说：“我衰老得很厉害了，我好久没有梦见周公了。”

子曰：“志于道，据于德⁽¹²⁾，依于仁，游于艺⁽¹³⁾。”

孔子说：“以道为志向，以德为根据，以仁为凭藉，活动于（礼、乐等）六艺的范围之中。”

子曰：“自行束脩⁽¹⁴⁾以上，吾未尝无诲焉。”

孔子说：“只要自愿拿着十余干肉为礼来见我的人，我从来没有不给他教诲的。”

子曰：“不愤⁽¹⁵⁾不启，不悱⁽¹⁶⁾不发。举一隅⁽¹⁷⁾不以三隅⁽¹⁷⁾反，则不复也。”

孔子说：“教导学生，不到他想弄明白而不得的时候，不去开导他；不到他想出来却说不出来的时候，不去启发他。教给他一个方面的东西，他却不能由此而推知其他三个方面的东西，那就不再教他了。”

子食于有丧者之侧，未尝饱也。子于是日哭，则不歌。

孔子在有丧者之侧进食，从未饱过。哪天吊丧哭了，即不再歌唱。

子谓颜渊曰：“用之则行⁽¹⁸⁾，舍之则藏，惟我与尔有是夫！”

先生告颜渊说：“有用我的，则将此道行于世。不能有用我的，则将此道藏于身。只我与你能这样了。”

子路曰：“子行三军，则谁与？”

子路说：“老师倘有行三军之事，将和谁同事呀？”

子曰：“暴虎冯河⁽¹⁹⁾，死而无悔者，吾不与也。必也临事而惧，好谋而成⁽²⁰⁾者也。”

孔子说：“徒手搏虎，徒身涉河，死了也不追悔的人，我是不和他同事的。定要临事能小心，好谋始作决定的人，我才和他同事吧。”

子曰：「富而可求也，虽执鞭之士，吾亦为之；如不可求，从吾所好。」

子曰：“富⁽²¹⁾而可求⁽²²⁾也，虽执鞭之士⁽²³⁾，吾亦为之。如不可求⁽²²⁾，从吾所好。”

孔子说：“如果富贵合乎于道就可以去追求，虽然是给人执鞭的下等差事，我也愿意去做。如果富贵不合于道就不必去追求，那就还是按我的爱好去干事。”

子之所慎⁽²⁴⁾：齐，战⁽²⁵⁾，疾⁽²⁶⁾。

孔子平常谨慎的有三件事：一斋戒，二战阵，三疾病。

子在齐闻《韶》⁽²⁷⁾，三月不知肉味。曰：“不图为乐之至于斯也。”

孔子在齐国听到了《韶》乐，有很长时间尝不出肉的滋味，他说，“想不到《韶》乐的美达到了这样迷人的地步。”

冉有曰：“夫子为⁽²⁸⁾卫君⁽²⁹⁾乎？”

冉有（问子贡）说：“老师会帮助卫国的国君吗？”

子贡曰：“诺⁽³⁰⁾。吾将问之。”

子贡说：“嗯，我去问他。”

入，曰：“伯夷、叔齐何人也？”

于是就进去问孔子：“伯夷、叔齐是什么样的人呢？”

曰：“古之贤人也。”

（孔子）说：“古代的贤人。”

曰：“怨乎？”

（子贡又）问：“他们有怨恨吗？”

曰：“求仁而得仁，又何怨？”

（孔子）说：“他们求仁而得到了仁，为什么又怨恨呢？”

出，曰：“夫子不为也。”

（子贡）出来（对冉有）说：“老师不会帮助卫君。”

子曰：“饭疏食饮水，曲肱⁽³¹⁾而枕之，乐亦在其中矣。不义而富且贵，于我如浮云。”

孔子说：“吃粗粮，喝白水，弯着胳膊当枕头，乐趣也就在这中间了。用不正当的手段得来的富贵，对于我来讲就像是天上的浮云一样。”

子曰：“加⁽³²⁾我数年，五十以学《易⁽³³⁾》，可以无大过矣。”

孔子说：“再给我几年时间，到五十岁学习《易》，我便可以没有大的过错了。”

子所雅言⁽³⁴⁾，《诗》、《书》、执行，皆雅言⁽³⁴⁾也。

孔子有时讲雅言，读《诗》、念《书》、赞礼时，用的都是雅言。

叶公⁽³⁵⁾问孔子于子路，子路不对。子曰：“女奚不曰：其为人也，发愤忘食，乐以忘忧，不知老之将至云尔⁽³⁶⁾。”

叶公向子路问孔子是个什么样的人，子路不答。孔子（对子路）说：“你为什么不样说，他这个人，发愤用功，连吃饭都忘了，快乐得把一切忧虑都忘了，连自己快要老了都不知道，如此而已。”

子曰：“我非生而知之⁽³⁷⁾者，好古⁽³⁸⁾，敏以求之⁽³⁹⁾者也。”

孔子说：“我不是生来就有知识的人，而是爱好古代的东西，勤奋敏捷地去求得知识的人。”

子不语怪、力、乱、神。

孔子不谈论怪异、暴力、变乱、鬼神。

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师焉。择其善者而从之，其不善者而改之。”

孔子说：“三个人一起走路，其中必定有人可以作我的老师。我选择他善的品德向他学习，看到他不善的地方就作为借鉴，改掉自己的缺点。”

子曰：“天生德于予，桓魋⁽⁴⁰⁾其如予何？”

孔子说：“上天把德赋予了我，桓魋能把我怎么样？”

子曰：“二三子⁽⁴¹⁾以我为隐乎？吾无隐乎尔。吾无行而不与二三子⁽⁴¹⁾者，是丘也。”

孔子说：“学生们，你们以为我对你们有什么隐瞒的吗？我是丝毫没有隐瞒的。我没有什么事不是和你们一起干的。我孔丘就是这样的人。”

子以四教：文⁽⁴²⁾、行⁽⁴³⁾、忠⁽⁴⁴⁾、信⁽⁴⁵⁾。

孔子以文、行、忠、信四项内容教授学生。

子曰：“圣人，吾不得而见之矣；得见君子者，斯⁽⁴⁶⁾可矣。”

孔子说：“圣人我是不可能看到了，能看到君子，这就可以了。”

子曰：“善人，吾不得而见之矣；得见有恒⁽⁴⁷⁾者，斯可矣。亡而为有，虚而为盈，约⁽⁴⁸⁾而为泰⁽⁴⁹⁾，难乎有恒⁽⁴⁷⁾矣。”

孔子又说：“善人我不可能看到了，能见到始终如一（保持好的品德的）人，这也就可以了。没有却装作有，空虚却装作充实，穷困却装作富足，这样的人是难于有恒心（保持好的品德）的。”

子钓而不纲⁽⁵⁰⁾，弋⁽⁵¹⁾不射宿⁽⁵²⁾。

孔子只用（有一个鱼钩）的钓竿钓鱼，而不用（有许多鱼钩的）大绳钓鱼。只射飞鸟，不射巢中歇宿的鸟。

子曰：“盖有不知而作⁽⁵³⁾之者，我无是也。多闻，择其善者而从之，多见而识之⁽⁵⁴⁾，知之次也⁽⁵⁵⁾。”

孔子说：“有这样一种人，可能他什么都不懂却在那里凭空创造，我却没有这样做过。多听，选择其中好的来学习；多看，然后记在心里，这是次一等的智慧。”

互乡⁽⁵⁶⁾难与⁽⁵⁷⁾言，童子见，门人惑⁽⁶⁰⁾。子曰：“与⁽⁵⁷⁾其进也，不与⁽⁵⁷⁾其退也，唯何甚⁽⁶²⁾？人洁已以进，与⁽⁵⁷⁾其洁也，不保其往⁽⁵⁸⁾也。”

（孔子认为）很难与互乡那个地方的人谈话，但互乡的一个童子却受到了孔子的接见，学生们都感到迷惑不解。孔子说：“我是肯定他的 进步，不是肯定他的倒退。何必做得太过分呢？人家改正了错误以求进步，我们肯定他改正错误，不要死抓住他的过去不放。”

子曰：“仁远乎哉？我欲仁，斯仁至矣。”

孔子说：“仁难道离我们很远吗？只要我想达到仁，仁就来了。”

陈司败⁽⁶⁴⁾问：“昭公⁽⁶⁵⁾知礼乎？”

陈司败问：“鲁昭公懂得礼吗？”

孔子曰：“知礼。”孔子退，揖⁽⁶⁶⁾巫马期⁽⁶⁷⁾而进之，

孔子说：“懂得礼。”孔子出来后，陈司败向巫马其作了个揖，请他走近自己，

曰：“吾闻君子不党⁽⁶⁸⁾，君子亦党⁽⁶⁸⁾乎？君取⁽⁶⁹⁾于吴，为同姓⁽⁷⁰⁾，谓之吴孟子⁽⁷¹⁾。君而知礼，孰不知礼？“巫马期以告。

对他说：“我听说，君子是没有偏私的，难道君子还包庇别人吗？鲁君在吴国娶了一个同姓的女子为做夫人，是国君的同姓，称她为吴孟子。如果鲁君算是知礼，还有谁不知礼呢？”巫马期把这句话告诉了孔子。

子曰：“丘也幸，苟有过，人必知之。”

孔子说：“我真是幸运。如果有错，人家一定会知道。”

子与人歌而善，必使反之，而后和之。

孔子与别人一起唱歌，如果唱得好，一定要请他再唱一遍，然后和他一起唱。

子曰：“文，莫吾犹人也。躬行君子，则吾未之有得。”

孔子说：“就书本知识来说，大约我和别人差不多，做一个身体力行的君子，那我还没有做到。”

子曰：“若圣与仁⁽⁷²⁾，则吾岂敢？抑⁽⁷³⁾为之⁽⁷⁴⁾不厌，诲人不倦，则可谓云尔⁽⁷⁵⁾已矣。”

孔子说：“如果说到圣与仁，那我怎么敢当！不过（向圣与仁的方向）努力而不感厌烦地做，教诲别人也从不感觉疲倦，则可以这样说的。”

公西华曰：“正唯弟子不能学也⁽⁷⁸⁾。”

公西华说：“这正是我们学不到的。”

子疾病⁽⁷⁹⁾，子路请祷⁽⁸⁰⁾。

孔子病情严重，子路向鬼神祈祷。

子曰：“有诸⁽⁸¹⁾？”

孔子说：“有这回事吗？”

子路对曰：“有之。诔曰⁽⁸³⁾：‘祷尔于上下神祗⁽⁸²⁾。’”

子路说：“有的。《诔》文上说：‘为你向天地神灵祈祷。’”

子曰：“丘之祷久矣⁽⁸⁵⁾。”

孔子说：“我很久以来就在祈祷了。”

子曰：“奢则不孙⁽⁸⁶⁾，俭则固⁽⁸⁷⁾。与其不孙⁽⁸⁶⁾也，宁固⁽⁸⁷⁾。”

孔子说：“奢侈了就会越礼，节俭了就会寒酸。与其越礼，宁可寒酸。 ”

子曰：“君子坦荡荡⁽⁸⁸⁾，小人长戚戚⁽⁸⁹⁾。”

孔子说：“君子心胸宽广，小人经常忧愁。”

子温而厉，威而不猛，恭而安。

孔子温和而又严厉，威严而不凶猛，庄重而又安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