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韦蟾句》是唐代诗人武昌妓在宴席上集《楚辞》两句“悲莫悲兮生别离,登山临水送将归”,再由武昌妓续写两句“武昌无限新栽柳,不见杨花扑面飞”,而组成的一首七绝。这是一首送别诗,抒发了送行者对友人绵绵的惜别之情。全诗意脉连贯,以景切情,珠联璧合,天衣无缝,毫无生硬之感。
悲莫悲兮生别离(1),登山临水(2)送将归。
最令人悲伤的是别离,登山临水送别友人归。
武昌(3)无限新栽柳,不见杨花(4)扑面飞。
武昌新栽了无数杨柳,却不见柳絮扑面乱飞。
(1)生别离:难以再见的离别。
(2)登山临水:登上高山,面临流水。谓在山水间盘桓。
(3)武昌:唐时武昌建置屡有因革,此当指武昌军节度使(方镇名),治所在鄂州(今武汉市武昌区)。
(4)杨花:指柳絮。
沈德潜在《唐诗别裁》中称此诗道:“上二句集得好。”熟读古典的人,触景生情时,往往会有古诗人名句来到心间,如同己出,此外再难找到更为理想的诗句来取代。但将不同出处的诗句,集成新作,很难浑成佳妙。而这两个集句却取用自然,于当筵情事极切合。“悲莫悲兮生别离”,在《九歌·少司命》原文中的本义是抒发离别之痛,因此放在此诗中十分符合当时的情境。“登山临水送将归”,接着上句,起承顺畅,可谓浑然天成。祖饯的宾僚那样重情,而将离者亦复依依不舍,都由这两个名句很好地表达出来。
其次,是取用中有创新。集句为联语一般取自近体诗,但诗人却远从楚辞借来两句。这两句原来并不整齐。“悲莫悲兮生别离”本非严格意义的七言句,因为“兮”字是句中语气词,很虚,用作七言则将虚字坐实。而“登山临水兮送将归”共八字,集者随手删却一字,便成标准的七言诗句。这种“配套”法,不拘守现成,已含化用意味。再者,这两个古老的诗句一经拾掇,不但语气联贯,连平仄也大致协调(单论二四六字,上句为“仄平仄”,下句为“平仄平”)。既存古意,又居然新声,可谓语自天成,妙手偶得。
“悲莫悲兮生别离,登山临水送将归”,这是送行者的语气,自当由祖筵者来续之。但这二句出自屈宋大手笔,集在一起又是那样浑成;而送别情意,俱尽言中,续诗弄不好就成狗尾续貂。这里著不得任何才力,得全凭一点灵犀,所以一个慧心的歌女比十个饱学的文士更中用。
沈德潜又说此诗“下二句续得好”(《唐诗别裁》)。歌妓续诗的好处也首先表现在不刻意:集句抒当筵之情,续诗则咏目前之景。但集句是“赋”,续诗却出以“兴”语。“诗不患无情而患情之肆”(《诗镜总论》),“善诗者就景中写意”(《昭昧詹言》)。由于集句已具送别之情意,语似尽露。采用兴法以景结情,恰好是一种补救,使意与境珠完璧合。“武昌”、“新柳”、“杨花”,不仅点明时间、地点、环境,而且渲染气氛,引发读者即景体味当筵者的心情。这就使不尽之意,复见于言外。其次,它好在景象优美,句意深婉。以杨柳写离情,诗中通例;而“杨花扑面飞”,境界却独到,简直把景写活了。一向脍炙人口的宋词名句“春风不解禁杨花,蒙蒙乱扑行人面”(晏殊《踏莎行·小径红稀》)即脱胎于此。“新栽柳”尚飞花扑人,情意依依,座中故人不能无动于衷。同时杨花乱飞也有春归之意,“才始送春归,又送君归去”,难堪是加倍的。“(君)不见”、“无限”等字,对于加强唱叹之情,亦有点染之功。七绝短章,特重风神,这首诗在这方面表现得颇为突出。
此诗虽为两人合作,但珠联璧合,毫无生硬之感,达到如此浑融境界,确乎难能可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