沱水流中座,岷山到北堂。
白波吹粉壁,青嶂插雕梁。
直讶杉松冷,兼疑菱荇香。
雪云虚点缀,沙草得微茫。
岭雁随毫末,川蜺饮练光。
霏红洲蕊乱,拂黛石萝长。
暗谷非关雨,丹枫不为霜。
秋城玄圃外,景物洞庭旁。
绘事功殊绝,幽襟兴激昂。
从来谢太傅,丘壑道难忘。
《奉观严郑公厅事岷山沱江画图十韵》是唐代诗人杜甫创作的一首五言排律,这是一首观画诗,诗中叙图中景物,以真景作画景,既赞美画中山水之美和绘画艺术的高超,又赞美严武虽身负镇守一方的重任,仍不忘情山水之乐的高尚情操。全诗描写景物细腻生动,排句工整,对仗精妙,意境深远。
沱水流中座(5),岷山(4)到(6)北堂(7)。
好像沱江流到了座席中间,好像岷山就在这坐北朝南的堂上。
白波(8)吹粉壁(9),青嶂插雕梁。
白色的波浪向粉墙上冲击,青色的山峰一直刺向雕梁。
直(10)讶(11)杉松冷,兼疑菱(12)荇(13)香。
惊讶的是松杉林的寒气也能感到,还疑心嗅到了菱角藻荇的芳香。
雪云虚点缀(14),沙草(15)得微茫(16)。
轻轻点画几笔就现出了雪和云,添上些沙和草,就显得飘渺迷茫。
岭雁(17)随毫末(18),川蜺(19)饮练光(20)。
画笔的锋毫带出了过岭的雁群,水上虹霓好像在饮啜绢上的闪光。
霏红(21)洲蕊乱,拂(22)黛(23)石萝(24)长。
点点红斑,是洲上鲜花纷乱开放,洒些黛绿,石上就垂下藤萝长长。
暗谷非关雨(26),丹枫(27)不为霜(28)。
山谷暗淡却不是由于阴雨,枫树一片红并没有经过风霜。
秋城(29)玄圃(30)外,景物洞庭旁。
这秋天的城仿佛离玄圃仙境不远,美好的景物好像就在洞庭湖旁。
绘事功(31)殊绝(32),幽襟(33)兴(34)激昂。
这样的绘画技艺真是太奇妙,激起人的幽兴,使人心胸宽广昂扬。
从来谢太傅(35),丘壑(36)道(37)难忘。
谢安太傅从来就是这样,从来没有把山林丘壑的情致遗忘。
(1)严郑公:即严武,因破吐蕃有功,封为郑国公。
(2)厅事:官署的厅堂,官府办公处所。
(3)沱江:长江上游支流,在四川中部。
(4)岷山:在四川北部。沱江、岷山,都是成都附近的山水。
(5)中座:座位中央。
(6)到:一作“对”。
(7)北堂:北堂之上。中座、北堂,指严武挂画之地。
(8)白波:与“青嶂”指画中山水。
(9)粉壁:与“雕梁”指严武厅堂。
(10)直:竟然。
(11)讶:惊讶。
(12)菱:菱角。
(13)荇:荇菜,水生植物。
(14)点缀:指画家的有意点缀。
(15)沙草:不是一种植物名称,而是“沙”和“草”,即江畔沙洲和山上野草。
(16)微茫:隐约模糊。
(17)岭雁:岭上飞雁。
(18)毫末:指画笔。
(19)川蜺:河流上的虹蜺。蜺,雨后天空中与虹同时出现的彩色圆弧,亦称副虹。
(20)练光:指画绢。
(21)霏红:形容繁花散落。霏,飞散貌。
(22)拂:飘拂。
(23)黛:青黑色。
(24)萝:藤萝。
(25)谷暗:山谷幽暗。
(26)非关雨:与雨无关。
(27)丹枫:枫叶丹红。
(28)不为霜:不是寒霜造成。
(29)秋城:秋色中的城池。
(30)玄圃:神话中的仙山,在昆仑山的阊阖之中。
(31)绘事功:作画的功力。
(32)殊绝:超凡绝伦。殊,很、极。
(33)幽襟:幽栖的襟怀。
(34)兴:兴致。
(35)谢太傅:谢安,东晋名臣。陈都阳夏(今河南太康)人。史载他虽受朝奇(即朝廷的委托),仍放情丘壑,东山之志不渝。死后赠太傅,世称谢太傅。
(36)丘壑:指幽美的山水。
(37)道:指人的思想、情怀。
《奉观严郑公厅事岷山沱江画图十韵》此诗当作于广德二年(764)秋,时杜甫在严武幕府。严武请名手画了一幅《岷山沱江图》,挂于厅堂墙壁上,邀客观赏,并分韵赋诗赞之,杜甫因作此诗。
《奉观严郑公厅事岷山沱江画图十韵》这是杜甫又一首题咏山水画图的诗。这首诗的一个最明显的特点,就是排句用得多,而且对仗很工整。全诗十韵,从首联开始,直到第九联,都是联句。尤其精彩的是,不但首联紧扣题意,用“沱江”对“岷山”,而且以下十四句,句句都用山水对言。例如,白波对青嶂、杉松对菱荇、雪云对沙草、岭雁对川蜺、洲蕊对石萝、谷暗对枫丹、玄圃对洞庭,都是用水或水中、水边之物对山或山中之物。
其次,诗中对画中景物,或远或近,或高或下,或虚或实,或大或小,都从不同角度、运用各种方式进行了形容刻画。开头两句,用的是与“高堂见生鹘,飒爽动秋骨”(《画鹘行》)、“堂上不合生枫树,怪底江山起烟雾”(《奉先刘少府新画山水障歌》)同样的写法,不说这山水画得多么好,而是说:沱水已临近中座,岷山来到了北堂。仿佛岷山、沱江一齐拥进了室内。随后即细致描绘山水中的景物:白波在粉壁上流动,青嶂直插雕梁。杉松的冷色令人惊讶,菱荇像是散发出香气。白雪与浮云点缀在空中,水边沙草迷迷濛濛。随着画笔的挥动,远处山峰上出现了飞雁,近处江水之中的虹霓在画绢上闪动着亮光。沙洲上着红色的花蕊缭乱诱人,石边着黛色的藤萝伸得很长。山谷幽暗不是因为下了雨(而是图中的墨气),枫叶红了不是因秋霜所染(而是着的朱色)。秋阳映照下的城镇像是在玄圃仙山以外,水边的景物象是生长在洞庭湖畔。这样写,不仅刻画了阔中的景物,而且烘托了画技(用笔、用墨、着色等)的高超。
最后四句由观画而颂严公“胸襟兴激昂”,并由通图中的江山想见谢安放情丘壑,虽在朝中治理国事,东山之志却始终不渝。“丘壑道难忘”,说的虽是谢安,实际是颂严武。严武当时也正在四川做官,难得他又能寄情山水。用谢安来比喻他,是很贴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