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事》是元末明初诗人张昱创作的一首七言律诗。此诗写黄昏雨后留下轻寒,诗人心中一片纷乱;颔联以杞人和精卫自比,言忧念国事或改变现实是多余且徒劳的;颈联言无家可归、有国难投,表现了诗人对故国及故人的深情;尾联喟叹世人的麻木昏瞆,也体现了诗人的众醉独醒的形象。全诗情重愁浓,心绪起伏跌宕,基调悲凉,诗中多处用典,灵活贴切,语言既质朴如话,又意深味厚。
雨过湖楼(1)作晚寒,此心时暂酒边宽。
细雨飘过湖面,楼中也飘来一阵晚寒。心里一片纷乱,只有在酒中才能稍安。
杞人惟恐青天坠(2),精卫难期碧海干(3)。
杞人深怕青天坠下,精卫盼不到大海变干。
鸿雁信(4)从天上过,山河影在月中看。
鸿雁本应带来音信,它却在天上越飞越远。故国的山河身影朦胧,只有月中才能看见。
洛阳桥上闻鹃处(5),谁识当时独倚阑。
有谁知道我曾独自倚栏,在洛阳桥头一听那声声的啼鹃。
(1)湖楼:西湖边的酒楼。
(2)杞人惟恐青天坠:《列子·天瑞》载,杞国有人担忧天地崩坠,身无所寄。后世此典喻不必要的忧虑此处意在表示自我解嘲,说忧念国事是多余的,作为一介草芥,对局势无济于事。
(3)精卫难期碧海干:用“精卫填海”的典故,表明自己想挽救颓势的努力是徒劳的。相传精卫原是炎帝之女,由于在东海中溺水而死,所以死后化身为鸟,名叫精卫,常常到西山衔木石以填东海,见《山海经·北山经》及《述异记》。
(4)鸿雁信:《汉书·苏武传》载,苏武等出使匈奴被留,持节不屈,凡十九年。昭帝即位后,遣使请求放还。匈奴谎称苏武已不在人世。副使常惠夜间潜会汉使。汉使乃用常惠之计,告诉匈奴单于汉天子射猎上林,得雁,其足有系帛书,说苏武尚在。由是苏武等人得以还朝。后世用为咏书信的典故。此处用来表现音讯已绝,无家可归。
(5)洛阳桥上闻鹃处:宋·邵伯温《邵氏闻见后录》载,邵雍于嘉祐末在洛阳天津桥上闻杜鹃啼,感到南方禽鸟飞到北方是一种不好的征兆,推测十年内将有江南人以文字乱天下者。后来果然发生了王安石变法和蔡京等六贼扰乱朝政的事,导致北宋灭亡。此处用这一典故说明自己对时势的预见已成为现实,并承上句意,表示过去也并非杞人忧天。洛阳桥,又名天津桥,在洛阳市西南。
元末,张士诚割据江浙一带,朱元璋也起兵江南。元顺帝至正十六年(1356),张士诚占据杭州,旋被江浙行省左丞相杨完者收复。诗人于此时应聘杨完者幕。至正十八年(1358),张士诚重陷杭州,杀杨完者。诗人从此又流寓江湖。《感事》此诗写于这一时期,乃诗人蒿目时艰,有感而发之作。
《感事》此诗情调可以归纳为八个字:故国情深,遗老愁重。
诗的首联从写景到抒情,朝代更替、山河易色的大变故使他人虽闲游,心境却并不宽松。诗中毫不讳言地说:“此心时暂酒边宽”,可见他是常常借酒宽心,而酒醉中的宽心解脱只能是暂时的,正如李白所言“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诗人自己也明白这一点。
颔联连用“杞人忧天”和“精卫填海”两个典故,来表明自己忧国有心、回天无力的焦虑心情。同时亦是嘲笑自己这焦虑与深愁没有必要、没有用处的。“杞人惟恐青天坠”是正用典故以自我嘲笑,“精卫难期碧海干”则是反用典故以自我劝慰。此联既工整,又贴切,是这首诗的佳句。
颈联上句言无家可归,下句言有国难投,感慨万千。“山河影在月中看”一句更是集中表现了诗人的故国深情。“山河影”一词,王安石有言“月中仿佛有物,乃山河影也。”苏东坡亦云“正如大圆镜,写此山河影”(语出宋何元《春渚纪闻(七)辨月中影》),皆写故乡之思,从全诗愁肠百结来看,所见当为昔日山河之影。昔日山河在月中,故国只能在心中。诗人见月中影而思故国,对山河影而述情怀。皓月当空,皓首仰望,情思茫茫,意尤悲凉。
尾联用邵雍之典故。诗人在这里悲感自己对于时势凶危的预知不可避免地兑现为事实,流露了“杞人”句自嘲背后的真实心态。“独倚阑”三字,以邵雍自况喟叹世人的麻木昏瞆,也体现了诗人的众醉独醒的形象,使起首“此心时暂酒边宽”句的内涵更为彰明。
《感事》全诗情重愁浓,心绪起伏跌宕,伤感忒重,虽然自嘲复自慰,仍无法解脱。诗中多处用典,用得自然贴切而灵活,通过或明或暗、或正或反的典故运用,丰富深化了诗的含义,使诗的语言更曲折,既质朴如话,又意深味厚。整首诗以写情为主,只有首句“雨过湖楼作晚寒”可视为写景,然而仅此一句便天色晦暗,寒凉侵人,为全诗定下了悲凉的基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