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宫怨》是唐末诗人杜荀鹤创作的代宫女抒怨的代言诗,载于《全唐诗》卷六百九十一。此诗含有自叹无人赏识之意。首联写因貌美而入宫,受尽孤寂,不愿梳妆;颔联写取宠不在容貌,因而不必妆扮了;颈联写景,春风骀荡,风和日丽,鸟语花香,借以烘托春心受残,寂寞空虚的情感;末联写往日之悲苦,更露其怨情。其中“风暖鸟声碎,日高花影重”两句是历来为人所推崇的名句。
早被婵娟(1)误,欲妆临镜慵(2)。
早年我被容貌美丽所误,落入宫中;我懒得对镜梳妆打扮,是没有受宠。
承恩不在貌,教妾若为容(3)。
蒙恩受幸,其实不在于俏丽的容颜;到底为取悦谁,叫我梳妆修饰仪容。
风暖鸟声碎(4),日高花影重。
鸟儿啼声繁碎,是为有和暖的春风;正午艳阳高照,花影才会叠叠重重。
年年越溪女(5),相忆采芙蓉(6)。
我真想念,年年在越溪浣纱的女伴;欢歌笑语,自由自在地采撷着芙蓉。
(1)婵娟:形容姿容、形态美好。
(2)慵:懒。
(3)若为容:又叫我怎样饰容取宠呢?
(4)碎:形容鸟鸣声纷纭杂沓,非一鸟独鸣,而是数鸟共语。
(5)越溪女:指西施浣纱时的女伴。
(6)芙蓉:莲花。
历来写宫怨的诗大多不着「春」字,即使是写春宫之怨的,也没有一首能像杜荀鹤这首那样传神地把「春」与「宫怨」密合无间地表现出来。
前两句是发端。「婵娟」,是说容貌美好。宫女之被选入宫,就因为长得好看,入宫以后,伴着她的却只是孤苦寂寞,因而拈出一个「误」字,慨叹「今日在长门,从来不如丑」(于濆《宫怨》)。此刻,她正对着铜镜,顾影自怜,本想梳妆打扮一番,但一想到美貌误人,又不免迟疑起来,懒得动手了。上句一个「早」字,彷彿是从心灵深处发出的一声深长的叹息,说明自己被误之久;次句用欲妆又罢的举动展示怨情也很细腻。这两句在平淡之中自有自然、深婉的情致。
三、四句用的是流水对,上下句文意相续,如流水直泻,一气贯注,进一步写出了欲妆又罢的思想活动。「若为容」是「怎样打扮」的意思,这里实际上是说打扮没有用。宫女说:「既然被皇上看中并不在于容貌的美好,那么,我再打扮又有什么用呢?」言外之意,起决定作用的是别的方面,例如勾心斗角、献媚邀宠等。
五、六句忽然荡开,诗笔从镜前宫女一下子转到室外春景:春风骀荡,鸟声轻碎,丽日高照,花影层叠。这两句写景,似乎与前面描写宫女的笔墨不相连属,事实上,仍然是围绕着宫女的所感(「风暖」)、所闻(「鸟声」)与所见(「花影」)来写的。在欲妆又罢的一刻,透过帘栊,暖风送来了动听的鸟声,游目窗外,见到了「日高花影重」的景象。临镜的宫女怨苦之极,无意中又发现了自然界的春天,更唤起了她心中无春的寂寞空虚之感。景中之情与前面所抒写的感情是一脉相承的。
「风暖」这一联设色浓艳,《诗人玉屑》(卷三)把它归入「绮丽」一格。风是「暖」的;鸟声是「碎」的──所谓「碎」,是说轻而多,唧喳不已,洋溢着生命力,刚好与死寂的境界相对立;「日高」,见出阳光的明丽;「花影重」,可以想见花开的繁茂。绮丽而妙,既写出了盛春正午的典型景象,反衬了怨情,又承上启下,由此引出了新的联想。
眼前声音、光亮、色彩交错融合的景象,使宫女想起了入宫以前每年在家乡溪水边采莲的欢乐情景:荷叶、罗裙,一色裁成,芙蓉似脸,脸似芙蓉,三人一队,五人一群,溪声潺潺,笑语连连。「越溪」即若耶溪,在浙江绍兴,是当年西施浣纱的地方,这里借指宫女的家乡。这两句以过去对比当下,以往日的欢乐反衬出此时的愁苦,使含而不露的怨情具有更为悠远的神韵。诗的后四句虽是客观的写景与叙事,然而揭开字句的帷幕,却可以听到宫女隐微而又极其伤痛的啜泣之声。
从诗的意境来看,《春宫怨》似不只是诗人在代宫女寄怨写恨,同时也是诗人的自况。人臣之得宠主要不是凭仗才学,这与宫女「承恩不在貌」如出一辙;宫禁斗争的复杂与仕途的凶险,又不免使人憧憬起民间自由自在的生活,这与宫女羡慕越溪女天真无邪的生活又并无二致。它不仅是宫女之怨情,还隐喻当时黑暗政治对人才的戕杀。
《春宫怨》这首诗以「风暖」一联饮誉诗坛,就全篇而论,也是一首意境浑成的好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