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前欢·碧云深》是元代散曲作家卫立中创作的散曲,此曲写山居乐趣,表现了眷恋自然、闲淡悠然的高洁情怀。全曲九句,句句有“云”,写“云”而不写“窝”,自出机杼;境界清幽静美,想象奇特,风格淡远,颇近陶渊明诗风。
碧云(1)深,碧云(1)深处路难寻。数椽(2)茅屋和云赁,云在松阴。
层层碧云缭绕,深似大海,碧云深处小路缥缈难寻。把几间茅屋和碧云一起租来,把碧云留在松荫之中。
挂云和(3)八尺琴,卧苔石将云根(4)枕,折梅蕊把云梢沁(5)。云心无我(6),云我无心(7)。
我挂起名贵的云和八尺琴,卧在长满青苔的石头上,把云根当枕头;我又折下梅花,把它拿到云梢上,让云气去浸润。碧云心中无我,我心中也无碧云。
(1)碧云:代指寺院或僧人。南朝梁江淹《休上人怨别》诗:“日暮碧云合,佳人殊未来。”后常以“碧云”作为与僧人作别之典。
(2)椽:房屋上与梁配合的横木,即椽子。引申为房屋量词,几椽即几间。
(3)云和:山名,以产琴瑟用木而闻名。《周礼·春官·大司乐》:“孤竹之管,云和之琴瑟。”郑玄注:“云和、空桑、龙门,皆山名。”
(4)云根:本指深山云起之处。亦指道观僧寺,为云游僧道歇脚之处,故称。唐司空图《上陌梯寺怀旧僧二首》诗:“云根禅客居,皆说旧吾庐。”这里是双关语。
(5)沁:汲取。
(6)无我:佛家语,指真我。
(7)无心:佛家有“无心自安”之说,指解除妄念乃见之真心。
这首《殿前欢·碧云深》是卫立中为唱和阿里西瑛《殿前欢·懒云窝自叙》所作。除卫立中外,贯云石、乔吉等人也唱和了阿里西瑛之曲。懒云窝之名,源于北宋邵雍安乐窝之居号。邵雍安贫乐道,“岁时耕稼,仅给衣食,名其居曰安乐窝”(《宋史》本传)。作者懒云窝之号虽源于此,但特定含义与时代背景已有所不同。在元代,老庄思想成为一代士子的共同心理。不是入世,而是遁世,成为有元一代散曲的普遍情调。其社会背景,乃是元代政治极为黑暗,士人没有出路。阿里西瑛虽是回回人,属色目人,但其作品中的思想情感,实具有普遍意义,所以才引起当时多名曲家的共鸣与和作。
《殿前欢·碧云深》此曲写隐居者闲云野鹤般的生活起居和精神境界,风格清幽静远。“碧云深,碧云深处路难寻”,有山的地方才有云,“碧云”使云由白而绿,可知云是受了林木浸染而成,作者的居所不仅在山深处、云深处,同时也是在树深处,颇有贾岛笔下的“云深不知处”(《寻隐者不遇》)的隐范。“数椽茅屋和云赁,云在松阴”,作者的小茅屋向大自然租借了云,然后把云放在松阴之间,可见作者以奴仆命风月的诗人之情。
“挂云和八尺琴”,作者选择在墙上挂琴,而且选择挂云和所产的琴,可见对琴的要求之高。琴是古人修身养性之物,对琴的要求亦是对高尚人格的要求。虽在深山,一把名琴,便把作者与山野樵夫区分来。“卧苔石将云根枕”,依梅尧臣“掘地取云根,剖坚如剖玉”(《次韵答吴长文内翰遗石器》)之意,理解为“云根”为山石,作者卧于长满苔藓的大石上,头枕着石头。李白以一句“白首卧松云”(《赠孟浩然》)写尽孟浩然风流放达之态,而作者一句“卧苔石将云根枕”,其风味绝不在孟夫子之下。“折梅蕊把云梢沁”,“梅蕊”点明时节,初春微寒,作者观景赏梅,将梅花浸润在云雾弥漫的水汽中,花浸润在水雾之中,持花的人又何尝不是浸润在山光雾态之中,受着大自然的滋养。作者通过文字,向读者传送着生命沁人心脾的清凉。
“云心无我,云我无心”,“无心”取自陶渊明“云无心以出岫”(《归去来兮辞》),表示庄子所说的那种物我两忘的心灵境界。云的意念里没有我的存在,我与云两两相忘。作者将外在物境神髓与自我内心情感体验完全相融,两者可自由换位,自然而神妙。
“云”“松”“琴”“苔石”“梅蕊”,这些贯穿全曲的意象皆脱尽俗尘,透出作者对清洁精神和高尚人格的追求。全篇着重写居住环境,不着炯火之气。而这样一个冰清玉洁、与世隔绝的居住环境,正是作者潇洒出尘、超然物外的人格的体现。此曲为和阿里西瑛《懒云窝》而作,故而别有机杼地句句有“云”,但清新自然,丝毫不显累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