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木暮苍苍,风凄茅叶黄。
有虎始离穴,熊罴安敢当!
掉尾为旗纛,磨牙为剑铓。
猛气吞赤豹,雄威慑封狼。
不贪犬与豕,不窥藩与墙。
当途食人肉,所获乃堂堂。
食人既我分,安得为不祥?
糜鹿岂非命,其类宁不伤。
满野设罝网,竞以充圆方。
而欲我无杀,奈何饥馁肠!
《猛虎行》是宋代诗人梅尧臣创作的一首乐府诗。全诗分三个部分,前四句为第一部分,描述和渲染了猛虎出穴的威风;中间八句为第二部分,写猛虎吃人的情况,这只猛虎不在篱边墙下捉犬豕,专在大路上吃人,而且吃得很多;最后八句第三部分,代猛虎设词,为食人事作辩解,从而进一步暴露权奸凶狠的本质。全诗比喻贴切,描写生动,寓意深刻。
山木暮苍苍,风凄茅(2)叶黄。
黄昏时候,在苍苍的山林里,一阵凄风刮来,黄色的茅叶沙沙作响。
有虎始离穴,熊罴(3)安敢当!
猛虎一旦离开自己的巢穴,棕熊都会望风而逃!
掉尾为旗纛(4),磨牙为剑铓(5)。
它竖起尾巴如同军队的大旗,磨牙如同刀剑的锋刃。
猛气吞赤豹(6),雄威慑封狼(7)。
它凶猛而雄威,吞吃赤豹,踏死封狼。
不贪犬与豕(8),不窥藩(9)与墙。
它不吃犬不吃猪,不窜篱笆不翻墙。
当途(10)食人肉,所获乃堂堂(11)。
它盘踞在大道当中吃人肉,而且表现得扬扬自得,堂堂皇皇。
食人既我分,安得为不祥?
“吃人是我的本分,怎能说我行事不祥?
糜鹿岂非命,其类宁不伤。
鹿被吃是它命该被吃,这一类软弱不能自保的动物怎能不被伤害。
满野设罝网(12),竞以充圆方(13)。
你们在遍野设网,防范我不伤人。
而欲我无杀,奈何饥馁(14)肠!
那我肚肠饥饿,不吃人怎么能行呢!”
(1)猛虎行:系乐府旧题,为三僧虔《伎录》所载平调七曲之一。《乐府诗集》题解中载其古辞四句:“饥不从猛虎食,暮不从野雀栖。野雀安无巢?游子为谁骄?”尚非全篇。后人作此题者,题旨不尽相同。唐代李贺《猛虎行》和张籍《猛虎行》才明显以猛虎比拟藩镇割据一方,世袭为恶。这个曲题也就带上一些寓言色彩了。
(2)茅:茅草。
(3)熊罴:哺乳动物,体大,能爬树、游水。亦称棕熊、马熊、人熊。
(4)掉尾为旗纛:尾巴摇动如大旗,形容虎的汹汹气势。掉,摇摆。
(5)铓:刀剑等的尖端,锋刃。
(6)赤豹:豹中较凶猛者。
(7)封狼:狼中较凶猛者。
(8)豕:猪。
(9)藩:篱笆,屏障。
(10)当途:在大道之上。
(11)堂堂:形容洋洋自得而正大。
(12)罝网:渔猎之网。
(13)圆方:古代盛菜肴的器具,这里指设置捕杀的械具或陷阱。
(14)馁:饥饿。
《猛虎行》此诗作于景祐三年(1036年),当时范仲淹因抨击时政、主张改革而得罪宰相吕夷简,被贬黜。支持范仲淹的欧阳修、尹洙、余靖等也相继被迫害贬官,吕夷简在朝中专权而有威势。故作者以吃人的猛虎讽刺吕夷简而创作了这首诗。
《猛虎行》全诗表面上写猛虎食人,实际上是暗指吕夷简残害忠良的行径。全诗比喻贴切,描写生动,寓意深刻。
诗的开头先描述和渲染猛虎出穴的威风。黄昏时候,在苍苍的山林里,一阵凄风刮来,黄色的茅叶沙沙作响。“云从龙,风从虎”,老虎出洞了。熊罴不敢当,其气势足以吞赤豹,慑封狼。“掉尾为旗纛,磨牙为剑铓”,这两句不仅写出了猛虎的张牙舞爪的模样,而且暗示了讽刺的对象。王充《论衡》载:“鮌为诸侯,欲得三公,而尧不听,怒甚,欲以为乱,比兽之角,可以为城,举尾以为旌。”李贺《猛虎行》“举头为城,掉尾为旌”,用此典以刺藩镇,而此诗则用此典以示所刺对象不是在下层,而是在朝中的权奸。犹如猛虎慑服赤豹和狼,这个权奸先以其威势慑服同类。高若讷之附和吕夷简,就是趋附这种威势。
中间一段写猛虎吃人的情况。这只猛虎不在篱边墙下捉犬豕,专在大路上吃人,而且吃得很多。这一段,意在借猛虎当途吃人,来抨击奸佞陷害忠良。全诗的核心就在这一段。借物寓意,也是一种比附,同样必须抓住相似点。张籍《猛虎行》和李贺《猛虎行》意在讥刺藩镇父子相继称霸一方,所以抓住猛虎“年年养子在空谷”、“乳孙哺子,教得生狞”的行为,作为比附的相似点。而此诗意在抨击吕夷简辈陷害范仲淹、欧阳修这样的忠良,故抓住猛虎“当途食人肉”作为比附的相似点。这一点可以说是全诗的要害。
末段代猛虎设词,为食人事作辩解,从而进一步暴露权奸凶狠的本质。诗以猛虎的口气说:食肉既是我份内的事,怎么能说是不祥的呢?糜鹿的性情是柔和的,它不伤同类,结果还是被人捕杀吃掉。损人利己,举世皆然,“而欲我无杀,奈何充馁肠!”强盗有强盗的逻辑,老虎吃人也有其吃人的逻辑。代虎申辩这种逻辑,犹如戳人一枪,猛地倒抽,带出肚肠,足以置人于死她。
诗人胸中对吕夷简的憎恶,不能直言,便用寓言诗的形式,表达对吕夷简穷治朋党、残害忠良的愤恨。全诗以猛虎的当道食人,胡作非为,嚣张跋扈,来喻人喻事,有着强烈的讽刺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