寺出飞鸟外,青峰戴朱楼。
搏壁跻半空,喜得登上头。
殆知宇宙阔,下看三江流。
天晴见峨眉,如向波上浮。
迥旷烟景豁,阴森棕楠稠。
愿割区中缘,永从尘外游。
回风吹虎穴,片雨当龙湫。
僧房云蒙蒙,夏月寒飕飕。
回合俯近郭,寥落见行舟。
胜概无端倪,天宫可淹留。
一官讵足道,欲去令人愁。
《登嘉州凌云寺作》是唐代诗人岑参创作的一首五言古诗。这首诗记叙的是登凌云寺的所见所感。前四句写凌云寺的高峻壮丽;为下文写登高蓄势;次八句写远眺所见,描绘了一幅以峨眉山为主体的风景画;接下来六句中作者先写天气的变幻,后将目光转入寺内及周围环境,勾画出开阔而朦胧的画面;最后四句先总的概括所见景物,后写无法久住寺院的无奈,点出来到嘉州后的深深的愁绪。
寺出(1)飞鸟外,青峰戴朱楼(2)。
寺院高出飞鸟之外,青青峰顶戴着红楼。
搏(3)壁跻(4)半空,喜得登上头。
顺着峭壁来到半空,心中欢喜登上山头。
殆(5)知宇宙阔(6),下看三江流(7)。
只觉宇宙顿时开阔,俯看三江滔滔水流。
天晴见峨眉(8),如向波上浮。
天睛气朗远望蛾眉,好似在那波上浮游。
迥旷烟景豁(9),阴森(10)棕楠(11)稠。
烟气笼罩气象开阔,树木葱郁遍布四周。
愿割(12)区中缘(13),永从尘外游。
我愿割断世间缘分,永远去那尘外漫游。
回风(14)吹虎穴(15),片雨(16)当(17)龙湫。
旋风阵降吹过虎穴,阵雨时时飘下龙湫。
僧房(18)云蒙蒙(19),夏月寒飕飕(20)。
寺院之间云气蒙蒙,夏日也觉凉风飕飕。
回合(21)俯近郭(22),寥落(23)见行舟。
俯视近处城池环绕,眺望远处三二渔舟。
胜概(24)无端倪(25),天宫(26)可淹留(27)。
眼前胜景难以望尽,天宫之上尽可久留。
一官讵(28)足道,欲去令人愁。
身为一官本不足道,辞官离去又觉忧愁!
(1)出:高出。
(2)青峰戴朱楼:写寺之红色阁楼傍山峰而建,远望若戴于其上。
(3)搏:攀缘。
(4)跻:登。
(5)殆:大概,这里有只是之意。
(6)阔:深广。
(7)三江流:指岷江、青衣江、大渡河。嘉州地处三江会合处。
(8)峨眉:峨眉山,在嘉州西部约六十里处。
(9)迥旷烟景豁:迥(jiǒng):远。旷:空阔。烟景:风景。豁:明朗开阔。
(10)阴森:幽暗阴郁的颜色。
(11)棕楠:棕榈树、楠树。
(12)割:弃。
(13)区中缘:尘世缘分。
(14)回风:旋风。
(15)虎穴:与下文“龙湫”均未详其处。
(16)片雨:阵雨。
(17)当:临。
(18)僧房:指寺院。
(19)蒙蒙:云雾迷茫的样子。
(20)飕飕:阴冷貌。
(21)回合:回环盘曲。
(22)郭:外城,此处指嘉州城。
(23)寥落:稀疏。
(24)胜概:锦绣山河的美丽风光。
(25)端倪:边际。
(26)天宫:天上宫殿,此处指凌云寺。
(27)淹留:逗留。
(28)讵:岂。
杜鸿渐于大历二年(767)六月,罢去剑南西川节度使职,岑参亦离开幕府,转赴嘉州为刺史,抵达嘉州后不久即登寺观览,写下《登嘉州凌云寺作》此诗。
作《登嘉州凌云寺作》此诗时,诗人已届暮年,虽然历经坎坷但壮志未酬,歌行雄健之风依稀可见。
开头两句,“寺出飞鸟外,青峰戴朱楼。”仍保留盛年时的风格。写凌云寺高耸之貌,借飞鸟青峰映衬,突出了凌云寺的高峻壮丽。飞鸟与青峰,从地面上看,都是高空之物,但在诗人笔下凌云寺却高出飞鸟,跃出青峰。起笔遒劲,形象传神。把寺上红楼比喻为戴帽,凌云寺俨然成了顶天立地的巨人。佛寺如此奇伟,现在得以于半山腰攀援登临,自然是“喜得”之事。
然而,“喜得登上头”的喜悦,主要不在登寺本身,而在于凭高远眺,开阔眼界,拓宽胸襟。因而在咏寺之高以后,紧接着语气一转,抒发出“殆知宇宙阔,下看三江流”的情思。如此,从写寺过渡到写寺外的宇宙三江,峨眉烟景,就显得合乎自然了。
身登高寺,峨眉山景,尽收眼底。写峨眉山,一咏一叹,用了六句。“天晴见峨眉,如向波上浮。迥烟景豁,阴森棕楠稠。”今日天晴气朗,得以看清楚了峨眉山的状貌:山岭蜿蜒起伏,如波涛滚滚;辽远的云雾似袅袅青烟,使山景空旷浩茫;棕树楠树漫山遍野,蓊郁阴森,一派肃穆。以上四句勾勒峨眉山景,接着直抒胸臆,发出慨叹:“愿割区中缘,永从尘外游。”诗人眼界高远空阔,触景生情,故有此叹。山外有山,天外有天,诗人看破凡尘,对纷扰的世俗产生了厌倦情绪,希望超凡脱俗,云游尘外。有了这番念头,才把眼光转向佛寺内部和佛寺的周围环境。
“回风吹虎穴,片雨当龙湫。”虎穴洞、龙湫潭都在附近,山风回旋,细雨濛濛,这是寺上的气象;“僧房云蒙蒙,夏月寒飕飕。”间间僧舍,如蒙蒙云朵,若水月光,寒气袭人,这是寺中气氛;嘉州府城,坐落山下,片片风帆,撒于江面,这是寺下景象。
写罢诸景,又是一番慨叹:“胜概无端倪,天宫可淹留。”寺美景无边,诗人很想在这宝刹天宫之中长留久住。然而,虽然“一官讵足道”,是“欲去令人愁”,最终只落得满腹忧愁。诗人到嘉州后,心情一直很不舒畅,这在此时的一些诗作中屡有反映。这首诗中说“愿割区中缘,永从尘外游”,并且最后以“愁”字作结,正概括了这一时期诗人的心境。
此时诗人的情绪,显得有些消沉、悲观,写作手法上也与先前不同,不是一气写景,高调抒情,而是边咏边叹,一咏三叹,错综起伏。这大约与安史乱后唐朝江山颓败、诗人壮志未酬的心境有关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