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皇回驾经马嵬赋

长鲸⁽³⁾入鼎⁽⁴⁾兮中原，六龙⁽⁵⁾回辔兮蜀门。杳⁽⁶⁾鳌⁽⁷⁾阙而难寻艳质，经马嵬⁽²⁾而空念香魂。日惨风悲，到玉颜之死处。花愁露泣，认朱脸之啼痕。莫不积恨绵绵，伤心悄悄。逝川东咽以无驻，夜户下扃⁽⁸⁾而莫晓。褒云万叠，断肠新出于啼猿。秦树千层，比翼不如于飞鸟。

有如长鲸搅海，安禄山进犯中原！收复京城后逃往西蜀的玄宗回写又经蜀门。经马嵬想起了死去的贵妃，像找传说中鳌鱼，哪里能见到她倩影，只有空念香魂！日光惨淡，悲风阵阵。贵妃死地，只见花儿愁苦、露珠儿悲泣，在辨认朱脸的啼痕。谁不积恨绵绵，谁不悄悄伤心！东去流水在呜咽，君王夜来更伤情；褒城愁云万叠，更令人断肠而又增加了啼猿声声。贵妃初进宫来，曾山盟海誓。而今望着千层秦树，还不如比翼齐飞的鸟，怎不叫人碎心！

初其汉殿如子⁽⁹⁾，燕城若仇⁽¹⁰⁾。驱铁马以飞至，触金舆而出游⁽¹²⁾。谋于剑外，驻此原头。羽卫参差，拥翠华⁽¹³⁾而不发。天颜怆恨⁽¹⁴⁾，觉红袖以难留。鸳鹭⁽¹⁵⁾相惊，熊罴⁽¹⁶⁾渐急。千行之珠泪流下，四面之霜蹄践入。神山表态，忽零落以无归。雨露成波，已沾濡⁽¹⁷⁾而不及。

当初玄宗待安禄山如儿子，后来却成仇人。驱大兵骤至，恐倾覆王朝只得逃奔。驻扎此地，商量向西蜀前进。将士愤慨，簇拥车驾而不进发；皇上忧伤，觉得难保爱妃性命。将士渐逼，大臣相惊；千行珠泪流下，四面士卒铁蹄踏进。神山表态，忽然感到草木凋谢，无人与他结伴同归；雨露聚集成波，想沾染其香体已来不及。

栈阁⁽¹⁸⁾重处，珠旒⁽¹⁹⁾去程。玉垒之云山暂幸，金城⁽²¹⁾之烟景旋清。六马归秦，却经过于此地。九泉隔越，几凄恻于平生。钗飘彩凤之踪，鬓蜕元蝉之迹。茫茫而今日黄壤，历历而当时绮陌⁽²²⁾。雨铃制曲，徒有感于宫商⁽²³⁾。龙脑呈香，不可返其魂魄。空极宵梦，宁逢晓妆。辇路⁽²⁴⁾见梧桐半死，烟空失鸾凤双翔。镜殿⁽²⁵⁾三春，莫问菱花之照耀。骊山⁽²⁶⁾七夕，休瞻榆叶之芬芳。

今日重经栈道，彩旗飘飘指归程。暂停玉垒云山，金城战火平息，天朗气清。皇驾回京，路经此地。黄泉相隔，几乎是生平最凄苦的时辰。想起那钗飘彩凤之姿，鬓蜕玄蝉之影，已隔茫茫的黄土，往日去就之际，历历在目，记忆犹新。霖雨绵绵，铃声与山风相应。君王为此所作的《雨霖铃曲》啊，也是空为伤情！龙脑飘香，不能使其魂魄回归；梦中迷茫，怎能再见到她的晨妆？宫路旁的梧桐飘落，烟空中已不再有鸾凤双翔。镜殿三春之际，菱花与朱脸相映已成过去；骊山七夕，更无心欣赏那榆叶的芳香！

大凡有国之尊，罕⁽²⁷⁾或倾城⁽²⁸⁾之遇。就言天宝之南面⁽²⁹⁾，奚⁽³⁰⁾指坤维⁽³¹⁾而西顾。然则起兵虽自于青娥，斯亦圣唐之数⁽³²⁾。

大凡作为君王，少遇倾城之貌。就说天宝南面称君的玄宗，哪里会想到入西蜀避难？虽然兵灾之起，是因美女之祸，却也是唐朝的定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