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秋倚练飞金盏,洞庭波定平如刬。
天高云卷绿罗低,一点君山碍人眼。
漫漫万顷铺琉璃,烟波阔远无鸟飞。
西南东北竞无际,直疑侵断青天涯。
屈原回日牵愁吟,龙宫感激致应沈。
贾生憔悴说不得,茫茫烟霭堆湖心。
《秋日登岳阳楼晴望》是唐代诗人张碧创作的一首登临游览之作。此诗托古伤今,以屈原自沉、贾谊临湘作赋自喻,表达自己屡试不第、壮志难酬的不幸遭遇。整首诗从登临、览景而抒情,符合登览诗的一般写法,抒发了自己怀才不遇的情怀。全诗意境开阔雄浑,词语劲健生新,富于浪漫气息。
三秋倚练飞金盏(1),洞庭波定平如刬(2)。
在秋高气爽的九月里,我登上了岳阳楼,坐在岳阳楼窗帘旁独酌,俯瞰洞庭湖的水面,平坦得像铲削过的一样。
天高云卷绿罗(3)低,一点君山(4)碍人眼。
天高水低,云水交相辉映,越发显示出湖水的碧绿光洁,波光浩渺,远处的君山若隐若现,有时竟小如烟点,阻隔了人们的视线。
漫漫万顷(5)铺琉璃,烟波阔远无鸟飞。
水势漫漫,烟波浩渺,鸟飞不度,东西南北四面都是茫无涯际的;
西南东北竞无际,直疑侵断青天涯。
它那像铺上了一层琉璃的水面仿佛一直浸漫到天边似的。
屈原(6)回日牵愁吟,龙宫感激致应沈。
屈原一片忠心却遭到放逐,回到了洞庭湖因愁苦吟诗,最终自沉汨罗江以身殉国。
贾生憔悴(7)说不得,茫茫烟霭堆湖心。
贾谊也含冤受屈,失意憔悴却无处诉说,只剩下茫茫烟霭笼罩湖心。
(1)三秋倚练飞金盏:三秋:即秋季或九月。练:白色的丝织品,这里指岳阳楼上挂的白色窗帘之类。倚练:坐在白色的窗帘旁边,传达出登楼之意。飞金盏:举杯饮酒。
(2)刬:铲平。
(3)绿罗:绿色的丝织品。“罗”是一种柔软光洁的丝织品,配以绿色,则兼具颜色与质素的柔和美。
(4)君山:又叫湘山,洞庭山,在湖南省洞庭湖中。
(5)漫漫万顷:漫漫:形容水势浩渺。万顷:形容湖面的开阔。
(6)屈原:战国中期楚国的爱国诗人。
(7)贾生憔悴:贾生:西汉文学家、政论家贾谊。憔悴:失魂落魄的样子。
张碧现存十六首诗中,《秋日登岳阳楼晴望》是唯一的一首登临游览之作。时间是“秋日”,地点是“岳阳楼”,天气是四野无云的晴天,作者登临远眺,写下了这首诗。
诗的开头,“三秋”点秋日,即秋季或九月。“练”是白色的丝织品,这里指岳阳楼上挂的白色窗帘之类。“倚练”就是坐在白色的窗帘旁边,传达出登楼之意。为什么不说“倚栏”、“倚为作者是坐在楼中,而不是站在外面的回廊,自以“倚练”一语为实,且收用词生新之效。“飞金盏”即举杯饮酒,交代了作者是在独酌。这一交代很重要,与后面的抒情有联系,这点容后再说,洞庭湖是中国古代的第一大湖,宋代范仲淹说它“衔远山,吞长江,浩浩荡荡,横无际涯”,当“阴风划怒号”的时候,是会“浊浪排空”的(《岳阳楼记》)但比刻张碧看到的,却是“波定平如划”:风平浪静,是,水面平坦得像被铲削过的一样。这开头两句,从全诗的结构任务来说,是点出登临一事,并初步拈出所览之景作为前序,为后面的写景抒情奠下基础。
“天高”句承“洞庭”句而下,进人写景。这部分共六句,展开了对洞庭湖的描写形容。晴朗的天气为视野的广阔提供了很好的条件,于是洞庭佳胜尽收笔底。“天高云卷绿罗低”,写水天相映的美景:天高气爽,白云漫卷,水似绿罗,一碧无际;高空中的白云,倒映在低低的碧水中,互相辉映,这是非常美丽的画面。以“绿罗”(绿色的丝织品)喻水,颇见巧思。韩愈诗云:“水作青罗带,山如碧玉簪。”(《送桂州严大夫》)张祜诗云:“山衔落照欹红盖,水蹙斜文卷绿罗。”(《题于越亭》)他们是否受到张碧此诗的影响不得而知,但起码见出张碧的善于形容。此句是对水天相连的洞庭湖上整个广阔空间的描写。紧接着的“一点君山碍人眼”句,则摄取洞庭湖上的部分景物——君山人镜。君山又名湘山、洞庭山,在巴陵(今岳阳)西南洞庭湖中,由大小七十二个山峰组成,四面环水,上多竹丛绿树,风景秀丽,故常为诗人所吟咏,刘禹锡诗云:“遥望洞庭山水色,白银盘里一青螺。”(《望洞庭》)雍陶诗云:“疑是水仙梳洗处,一螺青黛镜中心。”(《题君山》)但张碧此处着重在君山与整个洞庭湖体积的对比,故强调其在整个景观中仅为“一点”,这样就衬托得湖面更为广阔了。无独有偶,同时的李贺也有“遥望齐州九点烟”(《梦天》)之句,立意与此略同。
下来,由“漫漫万顷”至“直疑浸断”四句,是补足对洞庭湖广阔无涯的描写,言其水势漫漫,宽广“万顷”,烟波浩渺,鸟飞不度,东西南北四面都是茫无涯际的;它那像铺上了一层琉璃(青如玉色而发光的宝石)的水面仿佛一直浸漫到天边似的:这是极度夸张的描写。这种描写是有根据的。《水经注》云:“洞庭湖广五百里,日月若出没其中。”《长沙志》云:“洞庭之水,潴七百里。”《方舆胜览》云:“洞庭湖在巴陵县西,西吞赤沙,南连青草,横亘七八百里。”韩愈《岳阳楼别窦司直》诗曰:“洞庭九州间,厥大谁与让?南汇群崖水,北注何奔放。潴为七百里,吞纳各殊状。”都是张碧此诗的注脚,说明洞庭湖确实很大。当然,张碧还是把洞庭湖的阔大夸张了,这恰是他描写的高明之处。运用丰富的想象,把事物的特征加以扩大,以收到“因夸以成状,缘饰而得奇”(《文心雕龙·夸饰》)的效果;这一点,张碧是颇得李白的神髓的。
诗的最后四句转人抒情。这是用缅怀古人的方式来写的。作者提到了屈原,提到了贾谊,说屈原回到了洞庭湖畔的时候,因愁苦而吟诗,最后终于赴水而死。贾谊亦失意憔悴,无处诉说。历史在这里留下了悲剧,只剩下茫茫烟霭,笼罩湖心。屈原和贾谊的事迹,《史记·屈原贾生列传》记载得很清楚,不必在此多叙;总之,“忠而被谤,信而见疑”,是他们悲剧命运的共同特征。重要的是张碧何以偏偏想到他们而不想到别人。这固然跟二人悲剧发生之地都在洞庭湖附近(屈原自沉于汨罗江,贾谊谪长沙时曾渡过湘江,其地皆近洞庭)有关,但更重要的是因自己身世的牢落而引起共鸣。他曾屡应进士不中,仕进无门,故托屈贾以寄托怀才不遇的愤慨。至此,我们回过头来看他在岳阳楼上的独酌,就颇有点像马周落魄新丰时的味道。他就是带着这种情绪来登楼眺望的。
这首诗,从登临,览景而抒情,符合登览诗的一般写法。写景抒情,均有可观。意境开阔雄浑,词语劲健生新,富于浪漫气息,不但写景部分如是,即后半部分的抒情,也是悲中带愤,并不消沉的。“茫茫烟蔼”句,以景结情,各样不尽之意,深得诗家三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