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叆雕盘,寒生冰箸,画堂别是风光。主人情重,开宴出红妆。腻玉圆搓素颈,藕丝嫩、新织仙裳。双歌罢,虚檐转月,余韵尚悠扬。
人间,何处有,司空见惯,应谓寻常。坐中有狂客,恼乱愁肠。报道金钗坠也,十指露、春笋纤长。亲曾见,全胜宋玉,想像赋高唐。
《满庭芳·香叆雕盘》是北宋文学家苏轼创作的一首词,这首词写作者在友人宴席上一次不寻常的艳遇故事,倍写了对靓丽歌女的惊诧和倾慕心态。这首词写得灵动逼真,意趣盎然。
香叆雕盘,寒生冰箸(2),画堂别是风光。主人情重,开宴出红妆(3)。腻玉圆搓素颈(4),藕丝(5)嫩、新织仙裳。双歌罢,虚檐转月(6),余韵尚悠扬(7)。
香烟缭绕升出于雕镂的彩盘,寒气从冰柱中生发出来,画堂里别有一般风光。主人情意重,设宴席还请出美女。歌女的颈项洁白圆润,似用软玉搓捏而成,藕丝般的裙子如仙女的新织的衣裳。几首歌唱完,月亮已转过凌空的房檐,余音还悠扬不绝。
人间,何处有,司空见惯(8),应谓寻常。坐中有狂客(9),恼乱愁肠。报道金钗坠也,十指露、春笋(10)纤长。亲曾见,全胜宋玉,想像赋高唐。
这歌声,人间哪里去找,那些司空见惯的女伶,实在也太寻常了。在座的狂放的客人,心绪缭乱。歌女说金钗落了地,正要捡,十指露出来,如春笋般细长。我亲自看见了,比《高唐赋》里还要美的人。
(1)香瑗雕盘:指香烟缭绕升出于雕镂的彩盘。香,指烧香冒出的香烟。瑗,香烟缭绕袅袅升腾,有如云雾霭霭。雕盘,雕镂彩釉的烟盘。
(2)寒生冰箸:寒气从冰柱中生发出来。冰箸,指屋檐上滴水冻结的冰柱。亦称冰条。箸,筷子。
(3)红妆:陪酒侍宴的歌女。
(4)腻玉圆搓素颈:“腻玉”句:形容歌女的颈项洁白圆润,似用软玉搓捏而成。
(5)藕丝:彩色名。也借以形容用藕丝般纤细嫩丝所织成的裙子。
(6)虚檐转月:月光悄悄地从静寂的屋檐转照下来。指时间已久。
(7)余韵尚悠扬:“余韵”句:指歌声悠扬的馀韵尚在耳边回荡。
(8)司空见惯:典出孟棨《本事诗·情感》:“刘尚书禹锡罢和州,为主客郎中、集贤学士。李司空罢镇在京,慕刘名,尝邀至第中,厚设饮馔。酒酣,命妙妓歌以送之。刘于席上赋诗,曰:‘鬈髻梳头宫样妆,春风一曲《杜韦娘》。司空见惯浑闲事,断尽江南刺史肠。”’后因以“司空见惯”谓事之常见者。
(9)狂客:此指作者自己。言被歌女美貌艺伎着迷得发狂的人。
(10)春笋:形容歌女的十指尖尖,像春笋初发般媚入。
《满庭芳·香叆雕盘》此词作于宋哲宗元祐二年丁卯(1087年)六月。据《词林纪事》云:“《西园雅集图跋》,此阕当在王都尉晋卿席上,为啭春莺作也。”清王文诰《苏诗总案》谓作于丁卯六月之“集于王诜西园”。宋米元章有《西园雅集图记》,记述画家李伯时所画“西园雅集图”中的苏轼与王晋卿等十六位文人墨客相聚议论弄墨的“卓然高致”和“各肖其形”的情景。
词的上片,一开头先展现出堂宇的一片清凉明丽的夏日景象:雕盘中升腾缭绕着的霭霭烟香,堂上陈置着冬日储存的天然冰块,满屋清香扑鼻,又时感浑身清凉。爽凉舒适的环境,为下文妙丽「红妆」的出场,做好了铺垫;同时也为「主人情重」的盛意,进行了渲染。下面「腻玉圆搓素颈,藕丝嫩,新织仙裳。」淋漓尽致地描绘了歌女「啭春莺」的外貌美。而「歌声罢」三句,则极写歌声的馀音回荡,显出灵动悄恍之美。你看,当歌声停歇之後,人们才如梦初醒般看到月光已从静寂的屋檐下爬了进来,因为歌声太迷人了,听得也太专注了,所以忘记了时间的飞逝。不仅如此,那悠扬美妙的歌声馀音,似乎还在人们耳边飘荡回旋不止呢!这是暗用了《列子·汤问》「曹娥善歌」的故事寓意:「昔曹娥东之齐,匮粮,过雍门,鬻歌假食。既去,而馀音绕梁,三日不绝,左右以其人弗去。」词借此典故,夸张地表现了啭春莺的歌声极强的感染力,有如曹娥的「馀音绕梁」,给人以无限想象的馀地,说明歌女不仅外貌美而其歌声更美。
下片转向了作者对绝代佳人的惊讶和赞叹。「人间,何处有?」像啭春莺这样美貌而绝伦的歌手,人间无处去找那些司空见惯的女伶,实在是寻常。「坐中狂客,恼乱愁肠」,作者不禁为之心绪缭乱,「狂」态百出,不知如何是好了。蓦然间,「报道金钗坠也。」歌女一声尖叫,作者的视线也立即随着她的手伸向地面去捡拾金钗——一只纤长细嫩的手臂煞时从舞袖中袒露出来:十指尖尖,如春笋初发,愈加可爱无比。这个突发的小插曲,却骤然增添了歌女的另一层美丽,启示人们对她整体部位美的想象和思索,意味无穷。于是,词情便顺利地转向了虚处的渲染和烘托:「亲曾见,全胜宋玉,想象赋《高唐》。」意谓:宋玉在其《高唐赋》中塑造的巫峡妙丽神女,是出自他的艺术想象,现实中并不存在;而我自己这番亲眼所见,却无与伦比,她的美,远远超过了宋玉笔下的神女。这段话,是作者的自言自语,一如痴人痴话,任其倾慕思恋之情,全从心底款款流出。在感慨万千中,将无穷思绪引向无边无际的时空之中。美人不多见,也难能再相遇,作者此时似乎还交织着一种怅然若失的人生感受,遗憾不已。
《满庭芳·香叆雕盘》这是苏轼一首显著的婉约词,写得灵动逼真,意趣盎然。这首词虽然也受到柳永词的影响——如「腻玉圆搓素颈」,全用柳永《昼夜乐》。然而从词的整体艺术格调来说,它感情纯真丽自然,与柳永词的华丽浓艳不同,而有所超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