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壶载酒游凌云,醉中挥袖别故人。
依依向我不忍别,谁似峨嵋半轮月?
月窥船窗挂凄冷,欲到渝州酒初醒。
江空袅袅钓丝风,人静翩翩葛巾影。
哦诗不睡月满船,清寒入骨我欲仙。
人间更漏不到处,时有沙禽背船去。
《舟中对月》是宋代诗人陆游所写的的一首七言古诗,这首诗以月亮为意象,以“对月”为题,自己即将离开蜀地的时候,故人已经远远地留在后边,只有月亮是不懈的伴侣,表明了诗人孤独的处境和凄凉的心境。
百壶载酒(1)游凌云,醉中挥袖别(2)故人。
在凌云山设酒为我送行,醉着挥动衣袖向老朋友告别。
依依(3)向我不忍(4)别,谁似峨嵋半轮月?
对我留恋不忍心离开,谁肯峨眉山出现了半轮月亮?
月窥船窗挂凄冷,欲(5)到渝州酒初醒。
月亮窥视这窗外挂着凄冷月光的小船,将要到达渝州的时候酒才醒。
江空袅袅钓丝(6)风,人静翩翩葛巾影(7)。
江面空明的月光却照得竹的样子袅袅,人的影子翩翩。
哦诗(8)不睡月满船,清寒(9)入骨我欲仙。
吟诗不睡一直到月光洒满小船,月光入骨仿佛要遗世欲仙。
人间更漏不到处,时有沙禽背船去。
更漏的月光招不到别处,离去的沙禽才清晰可见。
(1)百壶载酒:酒很多。
(2)别:告别。
(3)依依:留恋的样子。
(4)忍:忍心。
(5)欲:将要。
(6)钓丝:指竹。
(7)葛巾影:指诗人自己的影子。葛巾,用葛布做的头巾,常为位卑者所服。
(8)哦诗:吟诗。
(9)清寒:月光。
宋孝宗淳熙五年(1178)二月陆游自成都奉召东归。《舟中对月》这首诗就写在过嘉州(今四川乐山)向渝州(今重庆)的旅船中。
首四句说自己即将离开蜀地的时候,故人已经远远地留在后边,只有月亮是不懈的伴侣。起言“百壶”载酒,以示在凌云山设酒送行者之众多,但“谁似”二字轻轻一拨,就在故人的陪衬下突出了峨媚山月同作者的联系。这是《舟中对月》一诗最成功的艺术手法之一:从此“月”便成了故人,下边的抒写全在“月”、“我”之间进行。
中间四句承第四句,着力写月。峨媚之月到了渝州,尚且频频“窥船”,可见月有情;入近渝州,凌云之酒方才“初醒”,在浓醉的背后读者也许看得出“不忍别”时作者借酒浇愁的初衷,是人有意。更妙的是人初醒时看见的只有月光的“凄冷”,这里“月色恼人眠不得”竞成了“月挂凄冷眠不成”了。诗中说“江空”、“人静”,因此“钓丝”当指竹,“葛巾影”当是作者自己的影子。“江空”两句不用“月”字,但竹形袅袅,人影翩翩,分明是一片空明的月光,状物至此,可谓神笔。对月只见“葛巾影”,不但再写孤独,而且以“起舞弄清影”启下句中的“哦诗”。
最后四句在前八句已经酝酿成的意境上再作突破,终于由孤寂进入飘逸,在清寒中寄寓作者对自我解脱的追求。诗至此,人由醉中别友到江船初醒,再到哦诗不睡;月则由峨媚山巅到时窥船窗,再到清光满船,最后月光入骨、月人一体,把“舟中对月”这一题目发挥到淋漓痛快的地步。特别值得一提的是末尾两句。这两句中,“更漏不到”直承“我欲仙”,同时又用无更漏暗台唯有月满船的意思——这里明写更漏,暗写月光,但结果怎么样呢?结果是虚无的是更漏,实际存在的倒是月光。“沙禽背船”继续写“月满船”,因为只有月光明亮,离去的沙禽才清晰可见;不过,诗句又以沙禽背船而去照应诗人遗世欲仙:这两句字字不离“月”和“我”,却又能字字不涉“月”和“我”,象这样的诗句,其可谓炉火纯青,余音满万壑。本篇截中有纵,是善于收束的神品。
方东树的《昭昧詹言》说它是李白、苏轼合作,大约首先是因为起句用东坡《送张嘉州》诗中“颇愿身为汉嘉守,裁酒时作凌云游”,第四句、第六句用太白《峨媚山月歌》:“峨媚山月半轮秋,影入平羌江水流。夜发清溪向三峡,思君不见下渝州。”第八句又用太白《月下独酌》:“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不过,更重要的却是此诗清隽奔放,飘逸欲仙,酷似太白;轻灵流丽,如行云流水,又颇类东坡。然而也应该看到,陆游是一位个性十分鲜明的诗人,他向一切入学习长处,同时又主张:“文章最忌百家衣,火龙、蹦敷、世不知。谁能养气塞天地,吐出自足成虹、你。”在这种创作思想的指导下,他以超迈的笔力熔太白、坡公于一炉,自铸雄浑奔放、明朗流畅的风格,因而使这首诗既如李白、苏轼合作,又为陆游所独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