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上风光莺语乱,城下烟波春拍岸。
绿杨芳草几时休?泪眼愁肠先已断。
情怀渐觉成衰晚,鸾镜朱颜惊暗换。
昔年多病厌芳尊,今日芳尊惟恐浅。
《木兰花·城上风光莺语乱》一般指《玉楼春·城上风光莺语乱》是宋代词人钱惟演的暮年遣怀之作。此词以极其凄婉的笔触,抒写了作者的垂暮之感和政治失意的感伤。全词上片伤春,下片写人,词中“芳草”“泪眼”“鸾镜”“朱颜”等意象无不充满绝望后的浓重感伤色彩,反映出宋初纤丽词风的艺术特色。
城上风光莺语(1)乱,城下烟波春拍岸(2)。
城上春光明媚莺啼燕啭,城下碧波荡漾拍打堤岸。
绿杨芳草几时休?泪眼愁肠先已断。
绿杨芳草几时才会衰败?我泪眼迷蒙愁肠寸断。
情怀渐觉成衰晚,鸾镜(3)朱颜(4)惊暗换。
人到晚年渐觉美好情怀在衰消,面对鸾镜惊看红颜已暗换。
昔年多病厌芳尊(5),今日芳尊(5)惟恐浅。
想当年曾因多病害怕举杯,而如今却唯恐酒杯不满。
(1)莺语:黄莺婉转鸣叫好似低语。
(2)拍岸:拍打堤岸。
(3)鸾镜:镜子。古有「鸾睹镜中影则悲」的说法,以後常把照人的镜子称为「鸾镜」。
(4)朱颜:这里指年轻的时候。
(5)芳尊:盛满美酒的酒杯,也指美酒。
《木兰花·城上风光莺语乱》此词是作者晚年谪迁汉东(指随州,今湖北随州)时所作。公元1033年(宋仁宗明道二年)三月,垂帘听政的刘太后崩,仁宗开始亲政,即着力在朝廷廓清刘氏党羽。与刘氏结为姻亲的钱惟演自然在劫难逃。这首词正是作于此时,离钱惟演去世不到一年。
《木兰花·城上风光莺语乱》此词写得「词极凄婉」,处处流露出一种垂暮之感。
词在上阕前两句写景,意思衹是说,城头上莺语唧唧,风光无限;城脚下烟波浩淼,春水拍岸,是一派春景。作者在这里是借景抒情,而不是因景生情,因此用粗线条勾勒春景,对于后面遣怀抒情反而有好处,因为它避免了可能造成的喧宾夺主的毛病。另外,作者对景物描写这样处理,仍有一番匠心在。首先,这两句是从城上和城下两处着墨描绘春景,这就给人以动的感觉。其次,又斟酌字句,使两句中的听觉与视觉形成对比,看的是风光、烟波之类,显得抽象朦胧;听的是莺语、涛声,显得具体真切。这样的描写,正能体现出作者此时此刻的心情:并非着意赏春,而是一片春声在侵扰着他,使他无计避春,从而更触发了满怀愁绪。况夔笙在《惠风词话》中有一段颇有见地的话:「词过经意,其蔽也斧琢;过不经意,其蔽也褦襶。不经意而经意,易;经意而不经意,难。」钱思王的这两句正是进入了「经意而不经意」的境界。
下面两句开始抒情,绿杨芳草年年生发,而我则已是眼泪流尽,愁肠先断,愁惨之气溢于言表。用芳草来比喻忧愁的词作很多,如「芳草年年与恨长」(冯正中《南乡子》),「离恨恰如春草,更行更远还生」(李后主《清平乐》),这些句子都比钱思王的来得深婉,但同时又都没有他来得凄婉。从表现手法上讲,用绿杨芳草来渲染泪眼愁肠,也就达到了情景相生的效果。这两句是由上面两句对春色的描写直接引发的,由景入情,并且突作「变徵之声」,把词推向高潮,中间的过渡是很自然的。
下面的前两句仍是抒情,不这比上阕更为细腻,「情怀渐觉成衰晚」,并不是虚写,而是有着充实的内容。钱思王宦海沉浮几十年,能够「官兼将相,阶、勋、品皆第一」(见欧阳修《归田录》),靠的就是刘太后,因此,刘太后的死,对钱思王确实是致命的一击。一贬汉东,永无出头之日,这对于一生「雅意柄用」的钱思王来说,是一种无法忍受的痛苦,当时的情怀可想而知。「鸾镜朱颜惊暗换」,亦徐干《室思》诗「郁结令人老」之意,承上句而来。人不能自见其面,说是镜里面而始惊,亦颇入情。这两句从精神与形体两方面来感叹老之已至,充满了无可奈何的伤感之情。
最後两句是全词的精粹,收得极有分量,使整首词境界全出。用酒浇愁是一个用滥了的主题,但这里运用得却颇出新意,原因正在于作者捕捉到对「芳尊」态度的前後变化,形成强烈对照,写得直率。以全篇结构来看,这也是最精彩的一笔,使得整首词由景入情,由粗及细,层层推进,最後「点睛」,形成所谓「警策句」,使整首词表达了一个完整的意境。有人曾经把这两句同宋祁的「为君持酒劝斜阳,且向花间留晚照」,加以比较,认为宋祁的两句更为委婉(见杨慎《诗品》)。这固然有些道理,但同时也要看到,这两首词所表达的意境是不相同的。宋祁是着意在赏春,尽管也流露出一点「人生易老」的感伤情绪。但整首词的基调还是明快的。而钱思王则是在因春伤情,整首词所抒发的是一个政治失意者的绝望心情。从这点说,两者各得其妙。其实,词写得委婉也好,直露也好,关键在于一个「真」字。「真字是词骨。情真,景真,所作必佳。」(《蕙风词话》卷一)这是极有见地的议论。
《木兰花·城上风光莺语乱》这首遣怀之作,在遣词造句上却未脱尽粉气,芳草、泪眼、鸾镜、朱颜等等,颇有几分像「妇人之语」实际上它衹是抒写作者的政治失意的感伤而已,反映出宋初纤丽词风一般特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