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梦中多少恨,细马香车,两两行相近。对面似怜人瘦损,众中不惜搴帷问。
陌上轻雷听渐隐,梦里难从,觉后那堪讯。蜡泪窗前堆一寸,人间只有相思分。
《蝶恋花·昨夜梦中多少恨》是近代词人王国维所作的一首记梦词。上片写梦境。起调大胆地表露其关爱,其中倾注了无限的深意。下片写梦醒后的痛苦,把哀伤的感情推到了高潮,戛然而止,一任余韵不绝。全词所写由梦境回到人间,以梦境的温馨反衬人间的凄凉。
昨夜梦中多少恨,细马香车(1),两两行相近。对面似怜人瘦损,众中不惜搴帷(2)问。
昨夜的美梦啊,使人产生多少怨恨?美人乘坐香车,我骑着瘦马两两相近。望着对面美人憔悴的面容令人十分关心。当着众人之面大胆地揭起帷帐关切地询问。
陌(3)上轻雷听渐隐(4),梦里难从,觉后那堪讯。蜡泪(5)窗前堆一寸,人间只有相思分。
小径上美人香车像轻雷一样响着,渐渐地难以看清。既然梦里不能相从而行,梦后又到哪里去把她问讯?蜡泪啊窗前流了厚厚的一寸。人间啊,只有相思愁苦的情分!
(1)细马香车:细马:瘦马,小马。香车:用香木做成的车。此处为梦中女子所乘车子。
(2)搴帷:撩起车帘。这句可参见陈师道《小放歌行》:不惜卷帘通一顾,怕君着眼未分明。”
(3)陌:道路。
(4)轻雷听渐隐:轻雷:比喻车声。听渐隐:苕本作“听隐辚”。
(5)蜡泪:烛泪,因蜡熔化后似泪水。
这首词是王国维的记梦忆内之作。光绪三十二年(1906年),作者辞家初至北京,词当作于此时。同时所作《清平乐》有“当时草草西窗,都成别后思量”之句,同样是忆内之作。
此词为记梦之作,词的上片写“梦中”与其人相见的柔情蜜意;下片写“觉后”对其人相思的深愁苦恨,合上下片看,全词所写是由梦境回到人间,以梦境的温馨反衬人间的凄凉。
词以“昨夜梦中多少恨”一句起调,句中的一个“恨”字,并不是写梦境本身,其所恨者是好梦之难留、梦境之虚幻,因而虽与其人遇于“昨夜梦中”,却如下文所说可惜“梦里难从”。下面四句就写那虚幻而难留的好梦:“细马香车,两两行相近”两句,写相思的双方在路上迎面相逢;“细马”是男方所乘,“香车”是女方所坐。“对面似怜人瘦损,众中不惜搴帷问”两句,则写不但相逢,而且其人在众目所视下,不畏人言,大胆地表露其关怀和爱恋。在作者看来,这类事不可能得之于人间,只可能得之于梦中。
作者虚构或形成这一“细马香车,两两行相近”的梦境,其诱因还可能是在执笔时或入睡时听到户外传来的车马声;因而词的下片以“陌上轻雷,听渐隐”一句换头,似写“梦中”所闻,也似写“觉后”所闻,作为梦与醒之间的一个过渡句子,后四句就转而写梦后的所感所见,“梦里难从,觉后,那堪讯”两句,既是对梦里未能相从的懊恼,也是对觉后人车俱杳的怅惘。“蜡泪窗前堆一寸”句,则写梦去无痕,醒来皆空,眼前所见只有一个蜡泪成堆之景,使人倍感人间之寂寞,句中还暗含唐杜牧《赠别》诗“蜡烛有心,还惜别,替人垂泪到天明”句意。这里,继梦中相见的快乐而来的人间相思的苦痛是更令人难堪的,其可悲在于:梦境是虚幻的,而人间却是真实的;梦境是一霎的,而人间却是长久的。无所逃于人间,也就终无所逃于苦痛,因此这首词的收尾处,只好以“人间只有相思分”这样一句无可奈何的话结束了全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