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咏弹筝人》是萧统的诗作之一。虽写的是宫中事物,随手之作,然不琢而工,韵外有致,寄深刻的人生思索于小诗之中,读来颇有韵味。
诗由写筝而切入,继而写人,兼写筝,终了还是写人,扪触到人的生命意义。生死之间,总以无边的怅想。起首二句,言筝是旧物,令人倍加爱惜,不知有几个人弹过此筝了。眼下筝犹在,而弹它的却又是一位新人。故筝新人的命意从一开始就清楚地揭示了出来,凝炼洁净,手笔绝老。度,制曲或按曲谱弹唱,这里指演奏筝。“几”字《文苑》本作“新”,其实“几”比“新”更耐人寻味。此刻是新人演奏,若干年后恐怕还有新人再来演奏,“几”写出了故筝历时之久,更令人遐思。
三、四两句,极言筝旧变音,说上面蒙上一层灰尘,调试起来已不灵活了,却由于长时间的搁置,干燥得音色已经变脆,要用它来演奏,也只能是勉勉强强是事儿了。移柱,就是调弦。柱,指琴瑟等乐器上绷弦的枕木。这两句进一步强调故筝的破旧,衬出新人弹奏旧弦之不协调,用心良苦,却又似在不经意之间,惨淡经营,然又无迹可循。
关键还在于最后两句的点染,韵味全出,轻盈之间,间杂着深沉的喟叹。新人弹的是旧筝,就连曲子也是旧的。“还作”二字,明言有人用此筝弹奏过《三洲曲》。如今依然是那架筝,依然还是《三洲曲》,演奏者却是新人。那么,故人呢?谁还想着故人呢?从最后一句我们知道,固然已赴泉台,似乎很久了、九重,极言深远。《三洲曲》属《西曲歌》,乃是“荆楚西声”。《乐府诗集》卷四十八引《古今乐录》说:“《三洲歌》者,商客数游巴陵三江口往返,因共作此歌,其旧辞云‘啼将别共来。’”足见此歌亦是离别之歌,凄绝哀婉,自可想见。总之,旧弦——新人——熟调——故人,这就是此诗的构思线索。至于诗中直追生命意义的索引,则是弦外之音了。一首小诗,能有如此丰富的包容,诚为不易。至于其平朴自然,宛如风行无迹。越朴越厚,越浅越深之妙,在藻华奢艳的齐梁风气中,殊为别调,足应引起我们特殊的注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