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云凉生土囊口,周鼎汤盘见科斗。
清风古气满眼前,乃是户曹报章还。
只今书生无此语,已在贞元元和间。
一夫鄂鄂独无望,千夫唯唯皆论赏。
野人泣血漫相明,和氏之璧无连城。
参军拄笏看云气,此中安知枯与荣。
我梦浮天波万里,扁舟去作鸱夷子。
两士风流对酒樽,四无人声鸟语喜。
梦回扰扰仍世间,心如伤弓怯虚弹。
不堪市井逐乾没,且愿朋旧相追攀。
寄声小掾笃行李,落日东面空云山。
《再次韵呈明略并寄无咎》是宋代诗人黄庭坚创作的一首七言古诗。此诗先称颂对方来诗,再称赞对方敢于仗义执言,后转为豁然旷达的超旷之境,又从梦境重新回到纷扰的尘世,最终还是以真挚的友情将恐惧的心情化解于无形,在殷切的叮咛中寄托了自己的希望。全诗情节跌宕起伏,表现了诗人与友人之间惺惺相惜的情谊。
夏云凉生土囊口,周鼎汤盘(3)见科斗(4)。
你的文章就像夏天的云,山穴的风,让人倍感凉爽,又如周鼎上的蝌蚪文一样,让人觉得古气尚存。
清风古气满眼前,乃是户曹(5)报章(6)还。
你的诗作放在我面前,让我深深感到一种古风清气,是那么雅致。
只今书生无此语,已在贞元元和间。
现在的读书人已经没有了这样的诗作,你可以和贞元、元和年间的文人相媲美了。
一夫鄂鄂(7)独无望,千夫唯唯皆论赏。
你的直言不讳,不畏邪恶,这一切让你在仕途上升迁无望,试看世间众人,多是趋炎附势,唯唯诺诺,言不由衷。
野人(8)泣血漫(9)相明,和氏之璧无连城。
你的拳拳报国之心可比进献和氏璧的卞和,最终无人理解,遍遭冷遇。
参军拄笏看云气,此中安知枯与荣(10)。
而你就像那拄笏看云的王参军那样,不计较自己的荣辱得失。
我梦浮天波万里,扁舟去作鸱夷子(11)。
我梦见自己独自驾乘小船,像范蠡那样泛舟五湖,随波而去。
两士风流对酒樽,四无人声鸟语喜。
我还梦见你们二人举杯畅饮,风流无限,四周无人,唯有鸟儿似有喜事般的鸣叫。
梦回扰扰仍世间,心如伤弓怯虚弹。
梦醒时分,再次看到世间的纷纷扰扰,让我的内心倍感恐惧。
不堪市井逐乾没(12),且愿朋旧相追攀。
我不能忍受这世俗的功名利禄,只想和朋友在书信中谈天说地,互道平安。
寄声小掾(13)笃行李(14),落日东面空云山。
希望我们之间的书信往来永不间断,我就在落日时分,云山尽头,等待着你书信的到来。
(1)明略:廖明略,名正一,安州(今湖北安陆)人。
(2)无咎:晁无咎,名补之,济州巨野(今属山东)人。他们二人同登元丰二年进士第,廖初投华州司户参军,晁为澶州司户参军。
(3)周鼎汤盘:珍贵的文物。汤,指商汤,《礼记·大学》有“汤之盘铭”。
(4)科斗:即蝌蚪文,一种很古老的文字。
(5)户曹:户曹参军,指廖明略。
(6)报章:答诗。
(7)鄂鄂:指言貌,与下文“唯唯”,都是指顺从的样子。
(8)野人:用和氏壁事,野人即指和氏,出自史书《韩非子·和氏》和《史记·蔺相如列传》。这里形容一片报国之心无人理解。
(9)漫:徒劳。相明让君王相信。
(10)枯与荣:原指草木兴盛颓衰的样子,这里比喻命运之否泰、仕宦之升沉。
(11)鸱夷子:典故名,出自《史记》,指春秋时期越国范蠡。范蠡助越王勾践破吴国后见越王义薄,故自驾扁舟游五湖,自号“鸱夷子”。
(12)乾没:投机取巧,侥幸取得好处。
(13)小掾:属官,这里指晁廖二人。
(14)笃行李:常派使者,勤寄书信。笃,厚,引申为勤;行李,使者。
宋神宗元丰二年(1079),黄庭坚与廖明略唱和之诗前前后后共有七首,《再次韵呈明略并寄无咎》这首诗是第五首。
《再次韵呈明略并寄无咎》这首诗一开始先称颂对方来诗有“清风古气”,将之比喻成夏云凉风、周鼎汤盘,由此可见在诗人心中,对对方的评价之高。在那时,称其人、其作为“古”是极高的评价,古象征着雅,因而诗称当今书生已不可能达到他的境界,没有谁能与之媲美。中间一段称赞对方敢于仗义执言,以众人畏畏缩缩的样子而论赏更加衬托出对方怀才不遇、命途多舛,“野人泣血”“璧无连城”,这样的句子让人为之揪心,语言极其悲痛。但“参军”以下却突然转为一种豁然旷达的超旷之境,“拄笏看云”,不辨荣枯,一副活脱潇洒的姿态跃然眼前,“我梦”二句表达诗人与对方的默契,“两士”又关合晁无咎。一边是诗人浮游江湖的梦想,一边是两士的樽酒相对之乐,这一切就好像烦恼忧愁顿消,但很快,诗人又不得不从梦境重新回到纷扰的尘世,心里的恐惧竟然让自己如惊弓之鸟一般。不过,好在诗人最终还是以真挚的友情将这种恐惧的心情化解于无形,在殷切的叮咛中寄托了自己的希望。黄庭坚的七古以慷慨悲壮、磊落顿挫作为最大特点,此诗情节跌宕起伏,让人不禁为他们之间惺惺相惜的友情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