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薇歌》传说是由叔齐、伯夷饿死前所做的一首先秦古歌,这首歌谣的一、二句写二人在首阳山采薇充饥,字句看似平淡,却包含了“不食周粟”的坚决态度。三、四句说明不食周粟的原因。五、六句写个人遭遇,表达生不逢时的感慨。最后两句表达了他们宁赴黄泉,决不妥协的态度。
登彼西山(1)兮,采其薇(2)矣。
登上那西山啊,采摘野豌豆聊以充饥。
以暴易暴(3)兮,不知其非(4)矣。
用凶暴取代凶暴啊,伐纣的武王分不清是和非。
神农虞夏忽焉没兮(5),我适安归矣?
神农虞夏古代圣君转瞬即逝啊,我要去的乐土又在哪里?
于嗟(7)徂(8)兮,命之衰(9)矣!
多么可悲啊,即将身赴黄泉,看来是命途多舛啊,这似乎是注定的!
(1)西山:即首阳山,又名雷首山,在今山西永济县南。
(2)薇:植物名,也叫蕨菜,根含淀粉,可供食用或酿造。
(3)以暴易暴:意为周武王以暴虐替代了商纣王的暴虐。
(4)不知其非:武王还不知道自己的过错。
(5)神农虞夏忽焉没兮:神农即传说中的炎帝。虞,即大舜。夏,朝代名,指夏朝开国君主大禹。忽,绝灭。
(6)安适归:归往哪里合适?
(7)于嗟:叹词。
(8)徂:往。或以为借为“殂”。死。
(9)命之衰:生命垂危。
伯夷、叔齐是商朝末年孤竹国国君墨脱初的长子和幼子。孤竹君生前拟定让位给叔齐,他去世后,叔齐让位给伯夷,伯夷不接受,逃走,叔齐也因不肯继位而逃走,王位便由孤竹君的中子继承。武王建立周朝后,二人因不食周粟,饿死于首阳山。伯夷、叔齐在历史上受到推崇有两个原因:一是他们不贪权势,二是他们反对周武王讨伐商纣王(因为在他们看来,武王伐纣是以臣弑君,不仁)。这首歌谣就是他们饿死前的绝命辞。
这首歌谣一、二句直陈登上首阳山的高处采薇充饥。这两句用赋体,字句平浅,感情也似乎平淡,其中却包含有决不与周王朝合作这一态度鲜明的抉择。所说的是采薇这一件实事,也可看作是一纸“耻食周粟”的宣言。三、四句以议论出之,说明不合作的原因。认为武王伐纣是“以暴易暴”,而非以仁义王天下,是不可取的,而武王却并不以此为非。以上四句是伯夷、叔齐表明自己政治上的立场、态度,以“以暴易暴”四字对新建立的周王朝进行了激烈的批评。以下转入全诗的另一个层次,写个人的历史性的悲剧。神农、虞、夏时代都是历史上的圣明之世;说神农、虞、夏转瞬即逝,其用意在于反衬自己的生不逢时,由于找不到一个安身立命的立足点而充满了失落感。“我安适归矣”,故意用无疑而设问的语气,增强了感慨的份量,与《诗经·魏风·硕鼠》的“乐土乐土,爰得我所”的写法正不谋而合。结尾两句是无可“适归”的延伸和发展。当伯夷、叔齐吟唱到此歌结尾时,虽已气衰力微、不可能呼天抢地地大声唱叹,但这感慨至深的垂死之言,即使声音很小甚至不甚连贯,仍然是会动情地顽强地唱出并长久地回响在首阳山的山涯水际的。
这是一首袒露心迹、毫不矫饰的抒情诗,也是一首爱憎分明、议论风发的政治诗。全诗情理交融,在“以暴易暴”的议论中渗透着卑视鄙弃周朝的强烈感情,在“我安适归”与“命之衰矣”的感慨中隐含有同周朝势难两立的清晰判断。作品用语简洁;结构上转折自然,首尾呼应,一气呵成:风格质朴,平实之中却不失流利。总的说来,这是一首表现较为成功的歌谣体的小诗。至于这首诗的思想内容,关系到如何评价武王伐纣。孔子从道德自我完成的角度抽象地肯定伯夷、叔齐“求仁而得仁”;实际上,这是对武王伐纣的正义性的否定。从政治上看,褒扬伯夷、叔齐,等于是在提倡忠于一家一姓的愚忠,是符合历代统治阶级的统治需要而与历史的进步格格不入的。在这一点上,具有民本思想的孟子的见解十分高明、通达。他说:“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孟子·尽心下》)又说:“贼仁者谓之‘贼’,贼义者谓之‘残’。残贼之人谓之‘一夫’。闻诛一夫纣矣,未闻弑君也。”所以孟子虽也多次称颂伯夷,但仍给予“伯夷隘”(《孟子·公孙丑上》)的不客气的批评。所谓“隘”,也就是器量太小,只求洁身自好,不能容人容物,也就是一种经过精心修饰的个人主义。孟子的几段话,是对伯夷、叔齐以一己的思想道德原则作为立身处世的最高准则,而不能以人民大众的爱憎为爱憎,从而站在了“顺乎天而应乎人”的“汤武革命”(《周易·革卦》彖辞)的对立面上的直接或间接的批评,同时也可看做是对这首表明夷、齐“义不食周粟”心迹的绝命辞《采薇歌》的思想内容方面的深中肯綮的评价。尽管《采薇歌》唱叹有情,感慨深沉,从思想内容的角度评价,却是并不值得加以肯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