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卷者阿,飘风自南。岂弟君子,来游来歌,以矢其音。
伴奂尔游矣,优游尔休矣。岂弟君子,俾尔弥尔性,似先公酋矣。
尔土宇昄章,亦孔之厚矣。岂弟君子,俾尔弥尔性,百神尔主矣。
尔受命长矣,茀禄尔康矣。岂弟君子,俾尔弥尔性,纯嘏尔常矣。
有冯有翼,有孝有德,以引以翼。岂弟君子,四方为则。
颙颙昂昂,如圭如璋,令闻令望。岂弟君子,四方为纲。
凤凰于飞,翙翙其羽,亦集爰止。蔼蔼王多吉士,维君子使,媚于天子。
凤凰于飞,翙翙其羽,亦傅于天。蔼蔼王多吉人,维君子命,媚于庶人。
凤凰鸣矣,于彼高冈。梧桐生矣,于彼朝阳。菶菶萋萋,雝雝喈喈。
君子之车,既庶且多。君子之马,既闲且驰。矢诗不多,维以遂歌。
《大雅·卷阿》是中国古代第一部诗歌总集《诗经》中的一首诗,这是一首颂美诗,借君子之游而献诗以颂,透露出一派雍容祥和的盛世气象。此诗真实地反映了周代的献诗现象,是周代献诗制度的标本。全诗十章,前六章,每章五句,后四章,每章六句,规模宏大,结构完整,赋笔之外,兼用比兴,其艺术手法的运用对后世产生了广泛的影响。
有卷(3)者阿,飘风(4)自南。岂弟(5)君子(6),来游来歌,以矢(7)其音。
曲折丘陵风光好,旋风南来声怒号。和气近人的君子,到此遨游歌载道,大家献诗兴致高。
伴奂(8)尔游矣,优游(9)尔休矣。岂弟君子,俾尔弥尔性(10),似(11)先公酋(12)矣。
江山如画任你游,悠闲自得且暂休。和气近人的君子,终生辛劳何所求,继承祖业功千秋。
尔土宇(13)昄章(14),亦孔(15)之厚(16)矣。岂弟君子,俾尔弥尔性,百神(17)尔主(18)矣。
你的版图和封疆,一望无际遍海内。和气近人的君子,终生辛劳有作为,主祭百神最相配。
尔受命(19)长矣,茀禄(20)尔康矣。岂弟君子,俾尔弥尔性,纯嘏(21)尔常(22)矣。
你受天命长又久,福禄安康样样有。和气近人的君子,终生辛劳百年寿,天赐洪福永享受。
有冯有翼(23),有孝有德,以引以翼(24)。岂弟君子,四方为则(25)。
贤才良士辅佐你,品德崇高有权威,匡扶相济功绩伟。和气近人的君子,垂范天下万民随。
颙颙(26)昂昂(27),如圭(28)如璋(29),令(30)闻(31)令(30)望。岂弟君子,四方为纲。
贤臣肃敬志高昂,品德纯洁如圭璋,名声威望传四方。和气近人的君子,天下诸侯好榜样。
凤凰于飞,翙翙(32)其羽,亦集爰止(33)。蔼蔼(34)王多吉士(35),维君子使(36),媚(37)于天子。
高高青天凤凰飞,百鸟展翅紧相随,凤停树上百鸟陪。周王身边贤士萃,任您驱使献智慧,爱戴天子不敢违。
凤凰于飞,翙翙其羽,亦傅(38)于天。蔼蔼王多吉人,维君子命(39),媚于庶人(40)。
青天高高凤凰飞,百鸟纷纷紧相随,直上晴空迎朝晖。周王身边贤士萃,听您命令不辞累,爱护人民行无亏。
凤凰鸣矣,于彼高冈。梧桐(41)生矣,于彼朝阳(42)。菶菶(43)萋萋,雝雝喈喈(44)。
凤凰鸣叫示吉祥,停在那边高山冈。高冈上面生梧桐,面向东方迎朝阳。枝叶茂盛郁苍苍,凤凰和鸣声悠扬。
君子之车,既庶且多(45)。君子之马,既闲(46)且驰(47)。矢诗不多(48),维以遂(49)歌。
迎送贤臣马车备,车子既多又华美。迎送贤臣有好马,奔腾熟练快如飞。贤臣献诗真不少,为答周王唱歌会。
(1)大雅:《诗经》中“雅”部分,分为大雅、小雅,合称“二雅”。雅,雅乐,即正调,指当时西周都城镐京地区的诗歌乐调。大雅部分今存三十一篇。
(2)卷阿:卷(quán),曲折。阿(ē),山陵,山角。
(3)有卷:卷卷,卷曲。有,形容词词头。
(4)飘风:旋风,阵风。
(5)岂弟:即“恺悌”,和乐平易的样子。
(6)君子:此处指周王。
(7)以矢:以,因而。矢:陈,此指发出。
(8)伴奂:优游闲暇。,据郑玄笺:“伴奂,自纵弛之意也。”则“伴奂”当即“泮涣”,无拘无束之貌。
(9)优游:从容自得之貌。
(10)俾尔弥尔性:俾(bǐ),使。尔:指周天子。弥尔性:长命百岁的意思。弥,终,尽。性,同“生”,生命。
(11)似:同“嗣”,继承。
(12)酋:同“猷”,谋划,谋略。
(13)土宇:即土地,疆界,犹言国家。
(14)昄章:版图。
(15)孔:很。
(16)厚:富厚,广大。
(17)百神:各种神灵。
(18)主:主祭。
(19)受命:受上天之命。
(20)茀禄:福禄。茀,通“福”。
(21)纯嘏:大福。嘏,福。
(22)常:长久。
(23)有冯有翼:冯(píng):辅。翼:助。一说冯、翼为复合词,精神充沛、仪态盛壮的样子。
(24)以引以翼:形容前呼后拥的排场。引,牵挽。
(25)则:标准,法则。
(26)颙颙:庄重恭敬。一说魁梧高大。
(27)昂昂:气概轩昂。
(28)圭:古代玉制礼器,长条形,上端尖。
(29)璋:古代玉制礼器,长条形,上端作斜锐角。
(30)令:美好。
(31)闻:声誉。
(32)翙翙:鸟展翅振动之声。
(33)爰止:爰:而。止:落,栖息。
(34)蔼蔼:众多的样子。一说平易和气。
(35)吉士:贤良之士。
(36)使:驱使。
(37)媚:爱戴,顺从。
(38)傅:附,至。
(39)命:使。
(40)庶人:民众。
(41)梧桐:落叶乔木,凤凰非梧桐不栖,说见《庄子》。
(42)朝阳:指山的东面,因其早上为太阳所照,故称。
(43)菶菶:草木茂盛的样子。
(44)雝雝喈喈:鸟鸣声。
(45)既庶且多:庶:众多。多:通“侈”,华丽堂皇,宽阔舒适。
(46)闲:娴熟,训练有素。
(47)驰:跑得快。
(48)不多:很多。不,通“丕”,大。
(49)遂:对。一说达致心愿。
关于此诗的创作背景,尚有争议。《毛诗序》认为是“召康公戒成王也”;宋代朱熹《诗集传》认为是“(召康)公从成王游歌于卷阿之上,因王之歌而作此以为戒”;而今人祝秀权认为《大雅.卷阿》作于西周穆王时期。
第一章发端总叙,以领起全诗。《汲冢纪年》:“成王三十三年,游于卷阿,召康公从。”此诗所记,当即为此次出游。“有卷者阿”言出游之地,“飘风自南”言出游之时,“岂弟君子”言出游之人,“来游来歌,以矢其音”二句则并游、歌而叙之。这段记叙简约而又全面,所以前人称其“是一段卷阿游宴小记”(方玉润《诗经原始》)。
第二、三、四章,称颂周室版图广大,疆域辽阔,周王恩泽,遍于海内,周王膺受天命,既长且久,福禄安康,样样齐备,因而能够尽情娱游,闲暇自得。这些称颂归结到一点,便是那重复了三次的“俾尔弥尔性”,即祝周王长命百岁,以便继承祖宗功业,成为百神的祭主,永远享受天赐洪福。
第五、六章,称颂周王有贤才良士尽心辅佐,因而能够威望卓著,声名远扬,成为天下四方的准则与楷模。这两章是承第二、三、四章而来。第二、三、四章主要说的是周王德性的内在作用,五、六两章主要说的是周王德性的外在影响,二者相辅相成,相得益彰。
第七、八、九章,以凤凰比周王,以百鸟比贤臣。诗人以凤凰展翅高飞,百鸟紧紧相随,比喻贤臣对周王的拥戴,即所谓“媚于天子”。(所谓“媚于庶人”,不过是一种陪衬。)然后又以高冈梧桐郁郁苍苍,朝阳鸣凤宛转悠扬,渲染出一种君臣相得的和谐气氛。
第十章回过头来,描写出游时车马,仍扣紧君臣相得之意。末二句写群臣献诗,盛况空前,与首章之“来游来歌,以矢其音”呼应作结。
《大雅·卷阿》此篇是对周王歌功颂德的诗篇,思想上带有局限性。但称颂中带有劝戒之意,所以仍有可取之处。从艺术上来说,全篇规模宏大,结构完整,赋笔之外,兼用比兴,如以“如圭如璋”比贤臣之“顒顒昂昂”,以凤凰百鸟比喻“王多吉士”、“王多吉人”,都很贴切自然,给读者留下了鲜明的印象,同时也对后世产生了广泛的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