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商怨·葭萌驿作》是南宋词人陆游创作的一首词,该词是乾道八年(1172)陆游被迫离开抗金前线南郑,前往成都,途径四川广元西南的葭萌驿时创作的。该词情调低沉,色彩暗淡,意象冷峻,沉郁苍凉,曲折深婉,柔中寓刚。写出了陆游离开前线、夜宿古驿时的孤寂心情 。
江头(3)日暮痛饮,乍雪(4)晴犹凛(5)。山驿凄凉,灯昏人独寝。
日落江边,黄昏时分,任情畅怀八九饮,初雪放晴,寒气袭袭天还冷。小小驿站深山中,显得分外凄凉冷清,灯昏昏,孤零零,一人独睡进梦境。
鸳机(6)新寄断锦(7),叹往事、不堪(8)重省(9)。梦破(10)南楼(11),绿云(12)堆(13)一枕。
新近情人寄来织机上段锦,决绝意分明,怎么忍心再回忆旧日款款柔情。南楼同枕美梦今惊醒,当初枕上堆云黑发、妩媚乌鬓,再难寻。
(1)清商怨:古乐府有《清商曲辞》,其音多哀怨,故取以为名。周邦彦以晏词有〔关河愁思〕句,更名《关河令》,又名《伤情怨》。此调42字、43字诸体,俱为双调。
(2)葭萌驿:位于四川剑阁附近,西傍嘉陵江(流经葭萌附近,又名桔柏江),是蜀道上著名的古驿之一。
(3)江头:江边。
(4)乍雪:初雪。
(5)凛:寒冷。
(6)鸳机:织鸳鸯锦的织机。
(7)锦:为裁锦作书。
(8)不堪:不忍。
(9)重省:回顾。
(10)梦破:梦醒。
(11)南楼:武汉南城楼。指所思念的女子。
(12)绿云:指女子乌黑的头发。
(13)堆:形容头发蓬松、茂密之状。
乾道八年(1172)冬,陆游在四川宣抚使司(治所南郑,今陕西汉中)任职,十一月被迫离开抗金前线南郑赴成都任职,在途径四川广元西南的葭萌驿时心生感慨,创作了《清商怨·葭萌驿作》该词。
葭萌驿,位于四川剑阁附近,西傍嘉陵江(又名桔柏江,流经葭萌附近),是蜀道上著名的古驿之一,作者有诗云:「乱山落日葭萌驿,古渡悲风桔柏江」(《有怀梁益旧游》)。乾道八年(西元一一七二年)放翁在四川宣抚使司(治南郑,今陕西汉中)任职时,曾数过此地。按放翁是当年三月到任、十一月离任赴成都的,据词中所写情景应该是十一月间赴成都经过此地所写的。
上片写留宿的情况,「江头日暮痛饮」,直赋其事,可见词人心中的不快。「痛饮」是排遣愁绪的意思。「乍雪晴犹凛」,衬写其景。斜光照积雪,愈见其寒,由此雪后清寒正映出心境之寒。「山驿凄凉,灯昏人独寝。」由日暮写到夜宿,「凄凉」二字写出了词人独宿的滋味「灯昏」更可以看出词人的凄凉、寂寞。古驿孤灯,是旅中孤栖的典型的氛围,不少诗人词客都曾这样描写。白香山写过:「邯郸驿里逢冬至,抱膝灯前影伴身」(《邯郸冬至夜思家》);秦少游写过:「⋯⋯风紧驿亭深闭。梦破鼠窥灯」(《如梦令》)。此词亦复如此,而且此处「灯昏」与前面日暮雪白映照,更带有一层悲哀的色调。上片四句似信手掂来其实在层次、情景的组织上是很新巧的。
过片由「独寝」作相反联想。「鸳机新寄断锦,叹往事、不堪重省。」「鸳机」,是一种织具此句引用了前秦苏蕙织锦为回文诗寄赠其夫窦滔的故事,意思是自己心爱的人新近又寄来了书信。「往事」,指当初欢快相聚的时候「不堪重省」者有二,一是山长水阔难以重聚,二是此时凄清想起往日的温暖,更是难耐。後一种意味更切此时的「不堪」。虽则不堪,心偏向往 ,回避不了 :「梦破南楼,绿云堆一枕。」这就是「往事」中的一事,当年同卧南楼,梦醒时见身边的她「绿云堆一枕」。「绿云」指的是女子秀美的鬓髮,「堆」,形容头髮蓬鬆、茂密之状这使人想起「鬓云欲度香腮雪」、「绿窗残梦迷」(温飛卿《菩萨蛮》),这是多么动人的情态啊!独宿的凄凉,使他想起往事;想起这件往事,可能加重了他的凄凉感,也可能使他的凄凉感在往事的玩味中消减,这就是人情的微妙处。「梦破」自是当年情事,我们也不妨将之与今日联系起来,当年的情事如果发生在今天,不同样是温馨一梦吗?今梦、昔梦连成一片,词家恍惚之笔,十分难得。赵瓯北云:放翁诗「结处必有兴会,有意味」(《瓯北诗话》),此词也是这样。
此词当写羁旅愁思,将艳情打并进去,正显出愁思的深切温厚,宋词中如此表现颇为常见。下片所思人事,当有所源。同年春末词人由夔州调往南郑时经过此地曾写有《蝶恋花·离小益作》:陌上箫声寒食近。雨过园林,花气浮芳润。千里斜阳钟欲螟,凭高望断南楼信。海角天涯行略尽。三十年间,无处无遗恨。天若有情终欲问,忍教霜点相思鬓?
「南楼信」云云亦是思念「南楼」女子,此女子是谁,现在已难以确考了有人认为此词是比兴之作,「『梦破』是说的幻梦应该是指由陇右进军长安,收复失地这一梦想)的破灭,从表现看来,这里全写的男女之情,当日的欢爱,⋯⋯可是现在恩情断了,『鸳机新寄断锦』,更没有挽回的馀 地。放翁在这个境界里,感到无限的凄凉。」(《中国历代著名文学家评传》)第三卷《陆放翁》,参见《词学研究论文集·放翁词》)这样的解说恐怕并不是词的本意。如果说,放翁由于从军南郑的失意,加深了心头的抑郁,使得他「在这个境界里」,更「感到无限的凄凉」,羁愁中渗进了政治失意的意绪,那是可以理解的,也是很自然的;若字牵句合以求比兴,那就显得太机械了。至于以放翁此次是携眷同行为据,证实此词是「假托闺情写他自己政治心情 」,那恐怕与文学创作规律及古人感情生活方式都相距甚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