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荷叶,色苍苍,老柄风摇荡。减了清香,越添黄。都因昨夜一场霜,寂寞在秋江上。
干荷叶,映着枯蒲,折柄难擎露。藕丝无,倩风扶。待擎无力不乘珠,难宿滩头鹭。
根摧折,柄欹斜,翠减清香谢。恁时节,万丝绝。红鸳白鹭不能遮,憔悴损干荷叶。
干荷叶,色无多,不奈风霜锉。贴秋波,倒枝柯。宫娃齐唱采莲歌,梦里繁华过。
南高峰,北高峰,惨淡烟霞洞。宋高宗,一场空。吴山依旧酒旗风,两度江南梦。
夜来个,醉如酡,不记花前过。醒来呵,二更过。春衫惹定茨糜科,绊倒花抓破。
干荷叶,水上浮,渐渐浮将去。跟将你去,随将去。你问当家中有媳妇?问着不言语。
脚儿尖,手儿纤,云髻梳儿露半边。脸儿甜,话儿粘。更宜烦恼更宜忺,直恁风流倩。
《干荷叶八首》是元曲作家刘秉忠创作的一组散曲,是作者因题起意、即物取喻之作,被认为是散曲和民歌两相结合的佳作。这八首曲子借荷花意象的爱情内涵来叹咏情事,蕴涵着作者对生命的短促、人事的无常、朝代的更迭所怀的梦幻泡影之感。整组小令将枯荷意象引入词曲的审美框架中来,完成了荷花意象中的一次重要变革,并开启了荷花意象由高雅向俚俗方向转变的一个先例。全曲构思新颖,情景交融,达到很高的艺术境界。
干荷叶(1),色苍苍(2),老柄(3)风摇荡。减了清香,越添黄。都因昨夜一场霜,寂寞在秋江上。
干枯的荷叶,颜色变得苍黄,干巴的老茎在风里不住地摇荡。清香一点点减退了,颜色一点点枯黄,都是因为昨夜下了一场霜。秋天的江面上荷叶更加显得寂寞、凄凉。
干荷叶,映着枯蒲,折柄难擎露(4)。藕丝无,倩(5)风扶。待擎无力不乘珠,难宿滩头鹭。
干枯的荷叶,映着干枯的蒲草,折断的叶柄已难以承托露水。没有了藕丝都站不稳了,只有请秋风相扶。擎扶无力乘不住露珠,滩头难以留宿白鹭。
根摧折,柄欹斜(6),翠减清香谢。恁时节(7),万丝绝。红鸳白鹭不能遮,憔悴损干荷叶。
荷根已被摧折,荷叶柄已歪斜,翠绿色消减清香也凋谢。这个时候,万根藕丝都断绝。红鸳鸯与白鹭连个遮蔽之处也没有了,憔悴枯损的干荷叶。
干荷叶,色无多,不奈风霜锉(8)。贴秋波,倒枝柯(9)。宫娃(10)齐唱采莲歌,梦里繁华过。
干枯的荷叶,翠绿的颜色已剩得不多了,受不了寒风吹打严霜折磨。紧贴在秋天的水面上,枝茎已折断倒下。那些宫女还在齐声唱着采莲歌,可繁华盛景像梦一样消逝了。
南高峰,北高峰,惨淡烟霞洞(12)。宋高宗(13),一场空。吴山(14)依旧酒旗风,两度江南梦(15)。
南高峰,北高峰,凄凉惨淡的烟霞洞。宋高宗在此落得一场空。看如今吴山的酒旗依旧在风中飘动,而吴越同南宋在江南留下的只是两次兴亡梦。
夜来个(16),醉如酡(17),不记花前过。醒来呵,二更过。春衫惹定茨糜科(18),绊倒花抓破。
昨夜里酒喝多了,醉醺醺的,不记得在花前经过。醒来以后,时间已经是二更过后了。春衫被揉得跟茨糜一样皱,摔了一跤头上的簪花都抓破了。
干荷叶,水上浮,渐渐浮将(19)去。跟将(19)你去,随将(19)去。你问当家中有媳妇?问着不言语。
干枯的荷叶,在水上漂浮着,渐渐地往你那边漂浮过去。跟着你去,随着你去。问你的家中是否已经有媳妇?问着你呢你却不言语。
脚儿尖,手儿纤,云髻梳儿露半边。脸儿甜,话儿粘。更宜烦恼更宜忺(20),直恁(21)风流倩(22)。
脚儿尖尖,手儿纤细,梳个云髻让脸儿露出半边。笑脸儿甜甜,话儿说得粘又粘。可以烦恼更适宜高兴,竟然有如此风流美好的时光!
(1)干荷叶:曲牌名,又名“翠盘秋”,为刘秉忠自度曲。这个曲牌原是以“干荷叶”起兴的民间小曲,而“干荷叶”在当时又被作为女子色衰失偶的隐语
(2)苍苍:深青色。
(3)老柄:干枯的叶柄。
(4)擎露:承露
(5)倩:请。
(6)欹斜:歪斜不正
(7)恁时节:那时候。
(8)锉:同“挫”,摧残,折磨,蹂躏
(9)枝柯:枝条
(10)宫娃:宫女,吴楚间称美女曰“娃”。
(11)南高峰、北高峰:在杭州西湖边上,两峰遥遥相对,称“双峰插云”,为西湖十景之一
(12)烟霞洞:在南高峰下的烟霞岭上,为西湖最古的石洞,洞很深。传说曾是宋高宗的避难之所,后被其封为“南山第一洞天”
(13)宋高宗:即南宋第一位皇帝赵构
(14)吴山:在西湖东南面,俗称城隍山
(15)两度江南梦:指五代吴越和南宋王朝都建都杭州又都亡国。一说指在徽钦二宗被俘之后,赵构继位南京,二次南迁,先往扬州,继建都临安,求得一时偏安
(16)夜来个:意为昨夜里
(17)酡:饮酒后脸色变红
(18)茨糜科:像茨糜一样。茨糜,是一种食物
(19)将:助词,用在动词后面,表示动作、行为的趋向或进行。
(20)忺:高兴,适意
(21)恁:那么
(22)倩:美好。
刘秉忠生于金宣宗贞祐四年(公元1216年)年,卒于元世祖至元十一年(1274年),曾隐居为僧,后留侍元世祖左右,为元朝的开国元勋,但始终过着斋居蔬食的生活。这组小令作于元军攻占杭州之前。